崔西不记得自己在林子跑了多久,她只是不停地向前狂奔,好似这样就能甩开这场无法清醒的噩梦。
直至体力不支,脚下被地面蜿蜒盘曲的树根绊倒。栽倒在地的崔西才陡然间回过神来。颤抖重新回到身躯上,她趴伏在地,再也抑制不住地放声痛哭。
她杀了……人,她杀死了什么东西。崔西眼前浮现那两个男人毫无生机的灰败面孔。
嘴里浓重的铁锈味一直挥散不去,鼓胀的胃里泛上扭曲的恶心,崔西摇摇晃晃站起身,直奔不远处的溪流,急切的跳入水里,冰冷刺骨的水淹没身体,可她竟然不觉冷……
崔西站在缓缓流动的溪流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拉开袖子,又抚上自己的脖子,低头的瞬间看见水面倒映着自己苍白的没有任何伤口的脸。
所有伤口都奇迹般地消失了。崔西深吸一口气,仔细回想实验室发生的一切。她先是被怪物掼在地上,身体被杂乱的仪器扎破,紧接着那个怪物咬了她。随后她在走廊遇到两个人,意识到他们跟那个怪物一样要杀她后,脑子里那跟紧绷的弦终于断了,血红弥漫遮挡在眼前。
清醒过来的时候,金发男人的身体已经四分五裂,断裂的躯体没有任何鲜血流出,只有他的脖子上有两个刺目的血窟窿,那……是她咬的吗?崔西摸了摸自己的牙齿,为什么她被咬之后会拥有这么快的速度和杀死那两个男人的力气?为什么她能吸取那个男人的血液……
在她咬了那个男人之后,那股折磨着她的诡异饥渴感也莫名消失了。她变成了什么?她变成……一个会吸血的怪物。脑海里近乎荒谬的各种猜测在这一刻都随着回忆串成了一条线,她变成了只存在于影视小说里的吸血鬼!
该怎么办?接下来她该怎么办?要回去那个实验室看看吗?
不!崔西几乎是反射性地否定了上一秒的想法,她从那个地方逃出来冲进树林的时候那个地方已经烧起来了,火光在黝黑的夜色里直冲天际,现在说不定已经烧光了。
最重要的是,要是再遇见那些怪物怎么办?
可是如果不回去,教授怎么办?爸爸妈妈怎么办?她还能见到他们吗?她还能见到自己的朋友们吗?她还能回家吗?假如……见到了,她会有伤害他们的可能吗?
她现在该去哪儿?崔西呆滞地坐在水里,纷乱的思绪搅得脑子几乎爆炸。
对,她应该要先弄清楚自己到底变成了一个怎样的存在。崔西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坐到一颗巨树下,心底的惊慌无措让她忍不住抱紧了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抑制因恐慌而产生的颤抖。在手指触碰到自己湿透冰冷的衣物时,崔西又是一惊,初冬的夜里,她虽然能感觉到温度,却并不惧怕寒冷,还有她差点忽略的,她的视力……
在深夜的遮天密林里跑了这么久,双眼的视物能力让她能看清路过的每一颗树和踩过的每一颗石头。崔西疲惫地将脸埋进手心,她现在要做的是等待,她要等太阳出来,她要等下一次饥饿降临……她要验证自己身体的每一个变化。
崔西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不远处有几缕阳光透过树冠叶间的缝隙照在了长满野草的石缝里。怔愣片刻之后,崔西起身走过去,向那束光缓缓伸出了手。
手被阳光照到的瞬间,崔西体验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感。她能察觉出每一秒光照的温度都在不停地变化,起起伏伏间像是在绕着一条直线上下波动。除此之外,阳光没有对她造成任何损伤,所以吸血鬼是不怕阳光的?
还有她记得自己是能哭的,昨夜睡过去之前,她流了很多眼泪。这和她接触过的各类网络影视作品中的说法是有出入的。崔西自嘲般笑了笑,也是,毕竟那是假的,而她是真的变成了一个吸血鬼。她想起那个咬了她的怪物,想起那两具断裂的犹如假肢一样没有鲜血流出的躯体。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隐藏在暗处的吸血鬼群体。而她现在也成了其中一个,崔西攥紧了手,指甲几乎要扎破手心。她不想死,即便成为了吸血的怪物,她也不想死。
崔西在林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她试着静下心来好好观察身处的环境。她不太能分得清周围错落林立、笔直高耸的树木到底时是松树还是杉树。看着几乎每颗都有几层楼那么高的树木,崔西脑海里闪过一些曾经看过的片段,或许……她应该是能爬上去的吧?
崔西伸出手扒住树干,用力的瞬间树皮表层便留下了浅浅的凹槽,她的力气较之以前变大了数倍。崔西顺着树干试探着往上爬,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到达了树冠,更充裕的阳光照在身上,回看地面,过高的距离使她有些紧张,紧张之后是一种心跳加速的雀跃,手心不由自主分泌起薄薄的细汗,崔西握了握自己的手,所以吸血鬼是会流汗的吗?
相邻枝丫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几乎不到一秒钟,崔西的眼睛便锁定了声响的来源,她越是想看清,那只长着浅灰色短毛的动物在她眼中便越清晰,她甚至能看到那只动物瞳孔上的颜色和纹路。她想……她想冲过去咬断它小小的身躯。
这个想法冲进脑海的一瞬间,崔西的手指已经死死抓进树干,指尖如尖利钢爪刺穿树皮,她闭上眼睛将自己牢牢钉在原处,视线的隔绝使得听觉更加敏锐。她能听见那只小动物在枝丫间跳跃,随后顺着树干攀爬远离的声音。
睁眼的时候,崔西松开了紧咬的牙齿,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那种发自内心的,直冲大脑的破坏欲和毁灭欲让她战栗、兴奋……和害怕。从前的自己看到那样的动物只会夸一句可爱,而此刻……她毫不怀疑,任何活的生物出现在她的感知范围内,都只会让她变得疯狂和失控。明明她之前已经咬过……明明她现在并不饥饿。她低估了身体转化带来的影响。
想要回到父母身边的期望在这一刻被粉碎的彻底。她不能用他们的生命来冒险。
如果不能控制自己这该死的**,她怎么能保证自己不会沦为一个只会咬人脖子被鲜血奴役的怪物。她不能变成那样。
崔西开始在森林里寻找其他动物,控制着距离跟着它们,距离太远或太近都不行,太远她闻不到它们皮囊下的鲜活气息,不足以催发想要撕咬它们的**,太近她控制不好自己,她已经在过近的距离下咬死了一头鹿,一只兔子以及一头熊。她需要慢慢缩短活的生物在她身边存活的范围以及延长它们存活的时间。崔西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她能做好这一切,作为人类的她擅长忍耐和抗压,作为吸血鬼她同样可以。
当阳光又一次穿透薄雾和树冠洒进林间的时候,崔西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树林里呆了多久,或许是七天,又或许是十天。她每一天都在追逐动物,累了就随便选颗树爬上去休息,脏了就去溪流里泡一泡,饿了……饿了便会咬死一只动物。她已经能让野兔在活着的状态待在她怀里一整天甚至更久,除了饿的时候。
是的,除了饥饿袭来,不会有动物因她诡异的近似天性的捕猎欲而死亡。所以崔西更不敢走出这片林子,离开树林,没有这么多的动物供她……供她食用。
崔西无法想象在全是人类,而获得动物没有那么容易得地方,她该怎么办。
现在的她绝对不能回家,而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等同于一个黑户。
然而上天仿佛就是想要同崔西开个小玩笑。当崔西再次怕爬上一颗高耸的树,准备在上面度过一晚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似有若无的奇特香味。
伴随迅速轻微且越来越近的响动,那股香味愈发浓烈,崔西死死盯着远处快速移动的身影,来得不止一个。
那群人……如果他们算是人类的话,他们的外语说地极快,崔西勉强能听明白一些。
“这家伙跑得真够远的,确定是狼人吗?这附近都闻不到狼人的臭味。”
“少说点废话,赶紧找,罗纳德和弗雷西总不能白死。”
“说真的,纳尔说的没错,不像狼人干的,对比狼人的口径和牙齿,罗纳德脖子上的伤口更像是……嗯,像是人类?同类?”
“风是不是把你的脑子灌坏了,人类,呵。”
“那同类就更不可能了。”是啊,同类就更不可能了,一群人在心里默默认同发言者的话,血族的身体里没有流动的血液,所以必须不断补充新鲜的血液维持身体的能量。
“等我们把那个杂碎逮住,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话是没错,可你们不觉得瘆得慌吗?能咬穿血族的脖子,还有那窟窿上残留血迹,见鬼,那总不可能是罗纳德的血。”
“绝不可能,我用脚趾思考也知道八成是对面的霍特们搞的鬼。”开口的人啐了一声:“抢不过我们就玩阴的,迟早把他们的头拧下来。”
“拧头多没意思,最好把他们吊在法场,等太阳升起哈哈哈……”
“好主意,纳尔,我得说这是最恶毒最棒的点子。”
“……”
那群人越来越近了,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好在,在森林里生活的这些日子,让崔西在树木间的移动变得很容易。
崔西小心翼翼地从一颗树跳到另一颗树,动作轻盈而迅速。
“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那群人还是发现了她。
“在上面!”
“上去抓那个杂碎。”
“别让那家伙跑了。”
崔西疯狂地跃过了一颗又一颗树,这一刻胸腔中的心跳犹如擂鼓,脑子里没有任何杂念,只有跑,只有向前跑。
她绝对不能被抓住,也绝对不要死在这鬼地方。
……
“见鬼!不能再追了,那家伙越过玛尔线了。”过了玛尔线就是属于霍特家族的地盘,他们追过去随时会遇到霍特家族的杂碎,不在自己的地盘,吃亏的会是他们自己。
“该死!”
“我的脚指头说那件事是霍特们搞鬼的可能性是百分百。”能随随便闯入霍特的地盘,除了他们自己,还能有谁?
“先回去告诉杰里,但愿他不会想剥了我们。”
“哼,他只会剥了对面的霍特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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