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到人群

横冲直撞几近虚脱的崔西停在一处山坡上,没了密林的遮挡,抬眼望去,是绵延几十公里,灯火璀璨的人类城镇。

身体里潜藏的极易失控的狩猎欲让她前进的脚步变得犹豫,而身后危及生命的追捕却迫使她不得不跨越雷池,她不想死在这里。

崔西在山脚下的不远处看到了一座独栋洋房,房子装扮的很漂亮,浅黄色的氛围灯在外围的篱笆上饶了一圈。恍惚间崔西想起了远方的家。

在森林生活的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再次走进熟悉的人类环境,崔西只觉得鼻子酸得厉害。

崔西穿过一大片草坪,进入了城镇的边缘,脚下轻飘飘地虚浮感在警告她,她需要休息,她需要进食……

绕开路边的每一处灯光,崔西在黑暗里艰难地朝前走着,最终她停在一处住宅的后院,那里有个鸡舍。

“噢,上帝!”打开鸡舍准备捡些鸡蛋的戴安娜尖叫一声。

她看见一个……女孩?女孩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浑身脏兮兮的,蜷缩着躺在鸡舍角落的干草堆里,手里还抱着一只鸡,显然那只鸡已经死了,而平时总喜欢咯咯叫的鸡群正整整齐齐蹲在离女孩最远的角落,没发出一点声音。

戴安娜捂住自己的嘴,轻轻关上门之后,迅速挂上了锁,朝着屋子大喊:“迪恩!迪恩!快来!上帝!快来。”

“怎么了?”迪恩听到妻子惊慌的喊叫声迅速赶到鸡舍,从腰间抽出那把用作防身的手枪。

“你无法想象我看见了什么!”戴安娜眼睛瞪得圆圆的,颤巍巍地拿掉挂锁,推开门,示意丈夫去看。

迪恩举着手枪小心翼翼跨过鸡舍的门:“……”,一个抱着鸡浑身脏兮兮的孩子?

“嘿,孩子,你是谁?从哪儿来?”迪恩自始至终都把枪口对准着崔西。

崔西在戴安娜第一次关门的时候就醒了,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咬死了他们的鸡,他们会报警抓她吗?可是她也不能冲破这鸡舍逃之夭夭,这会吓坏他们的。

“对不起。”崔西犹豫着开口道。

对上眼前举着枪的人疑惑的眼神,崔西反应过来,换上生涩的外语:“实在对不起,我迷路了,太饿了。”

迪恩听见崔西的话,明显松了一口气,转头对妻子说:“别担心,一个偷鸡的小乞丐。”

迪恩把枪别回腰间,冲崔西扬扬下巴:“嘿,孩子,出来吧,出来好好谈谈,这里没人会伤害你。”

崔西看着出去的男人,缓缓站起身跟上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在树林里的训练是有用的,这么近的距离,她并没有因为眼前这两个人生出什么无法抑制的干渴感,只是还有点饿……无论是什么动物,兔子,鹿,熊还是手里的鸡都无法彻底消除那种空虚的饥饿感,都无法带给她吸食那个金发男人……不,应该说吸食那个金发男性吸血鬼等同的满足感。崔西不禁回想起在树林里听到的谈话,那些有关同类和阳光的话题……

迪恩看见走出鸡舍低头愣神的小乞丐,轻咳一声:“所以,你从哪儿来?需要我们帮你联系家里人吗?“

崔西被男人的拉回思绪,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立马摇摇头:“不,先生,对不起,请别报警,我不想回家,他们,他们会打死我的。”

“噢……”戴安娜看着眼前身材瘦弱,神情急切,满脸脏污的女孩,心里脑补了一出孩子被家庭虐待离家出走沦为乞丐的人间惨剧。

“上帝,再饿也不能生食鸡的血。”心软的戴安娜上前接过崔西里已经死掉的鸡。

崔西被她的动作吓得一缩,属于人类的双手接过鸡的瞬间触碰到她指尖,温暖地可怕。

戴安娜则因崔西这反射性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用眼神示意丈夫,也许他们可以给予这个可怜的女孩一点帮助。

迪恩明白妻子的意思,随即开口道:“如果不介意,你可以进屋子里去洗个澡,再顺便吃点东西,放心,这里没人会再来伤害你。”

崔西闻言一愣,她倒是没想到他们愿意让她进屋,她确实很想洗个澡换个衣服,而且她现在可能也不怕人类的伤害了。

“谢谢你们。”

崔西久违的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温暖的感觉让她感动地想哭。

走下楼梯的时候,崔西闻到了熟悉的番茄意面的香味。不可思议……她不敢相信地吸了吸鼻子,原来吸血鬼也能闻到人类食物的味道吗?

“哇哦,还挺合身的是不是。”戴安娜从客厅走过来站在崔西面前打量着,脏兮兮的女孩洗干净了倒是意外的白净漂亮。

“谢谢你们热水,还有衣服。”崔西不好意思地拽了拽了袖子。

戴安娜温婉地笑了笑:“没关系,亲爱的,这条裙子是我生孩子之前买的衣服,生完孩子就穿不下了,没穿过几次,放着倒是可惜了。”

说着戴安娜牵起崔西的手,拉着她到餐桌前坐下:“稍微坐一会儿,迪恩的手艺还不错,你可以期待一下。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亲爱的?”

“Tracy,我叫Tracy。”崔西嗫嚅着道,这几乎跟她原来的名字一样,她只剩下一个名字了。

“哦,很可爱的名字。我叫戴安娜,我丈夫叫迪恩,你可以直接喊我们的名字,好吗?”戴安娜看着崔西低落的神色,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崔西抬头望进戴安娜凝视着她的眼睛,心里升起一丝暖意:“好,谢谢你,戴安娜。”

戴安娜笑了笑,她喜欢这个乖巧可怜还有礼貌的孩子。

“女士们,独家意面来了。”迪恩将一盘子色泽诱人的意面放在崔西面前。

“你们不吃吗?”

“阿哦,孩子,要知道现在刚过早餐时间,我们已经吃过了,你快尝尝。”迪恩挨着妻子坐下,观察着面前的女孩,陌生的面孔,奇怪的气质……

“你今年几岁了?”迪恩问的直接。桌子下戴安娜用膝盖撞了撞丈夫的腿,她担心触及到女孩的伤心事。

崔西咽下嘴里味道正常的意面,答道:“22岁。”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老天,她能吃人类食物,并且味蕾尝到的味道是正常的,并没有因为她变成吸血鬼就发生什么变化,这让崔西高兴的同时还松了一口气,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以后能只靠人类食物生存?

“哇哦,真的?倒是比你的长相大上好几岁。”戴安娜微微有些惊讶,她以为眼前的女孩顶多16岁。

“可以理解,亚洲长相,总让人猜不准他们年龄。”迪恩笑了笑,随后又蹙起了眉毛,22岁……家里虐待,他知道很多本地人喜欢收养一些外国孩子,但至少他从来没有在他们这个小镇见过这个女孩。

“你不是镇上的孩子是吗?”

崔西因为这个问题僵了僵,随后半真半假回道:“我以前住在山坡上的另一边……他们把我带到林子里,丢下了我。”

“噢该死……那片林子大得可怕,他们怎么敢。”戴安娜感叹道。

“你是说你以前住在玛尔森林的另一边?“迪恩有些惊讶。

“是的。”崔西猜那片她待过的林子应该就是他口中的玛尔森林。

迪恩闻言转头看了看妻子,这下事情变得有些难办了。以玛尔森林为界限,这边是他们居住的霍特镇,那边是莱尔镇。双方曾因为森林资源划分等各种问题起过数次激烈的争执,因此霍特镇有一条明文规定,从森林那边过来的人,是必须要上报给当地警局的。隐瞒不报被发现是需要交付巨额罚款以及吃牢饭的。

戴安娜的神情顿时也变得为难起来。

崔西低头继续吃着眼前的食物,她不是傻瓜,看样子她继续待在这里会给他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吃完一顿饭,崔西便向戴安娜和迪恩道了谢,准备离开。

戴安娜有些不忍地拉住女孩:“至少等到晚上再走。”

崔西陌生的面孔在白天会更加显眼,被人举报送到警察局,最大地可能就是送回莱尔镇,说不定回去又要面对那些不堪的虐待……想到这里,戴安娜心里有些不好受,可他们也确实不敢冒着风险私自收留崔西。

于是崔西便在他们的家里待到了晚上。夫妻俩善良地给崔西准备了离开前的最后一顿晚餐。

然而一顿饭还没有结束,门铃就被按响了。吃着饭的三人心里皆是一惊。

迪恩起身拍了拍崔西的肩膀:“孩子,快躲起来。”话音刚落,客厅的门已经从外边被暴力推开。

崔西在来人的眼光中来不及躲藏。

“你们……”迪恩将妻子和崔西护在身后,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枪,他对来人强行闯入的急切行为感到短暂的震惊和愤怒。

来人身着黑色贴身的警服,声音有些懒洋洋的:“哇哦,冷静点儿先生,我想你身后的女士可不是需要你为她拔枪的同类。”

崔西因为这句话心里陡然一沉。完了,他们知道了?

“什么意思?”迪恩拧起了眉毛。

来人摆了摆手:“你不需要知道是什么意思,先生,你只需要交出你身后的女士。”

“她是个可怜孩子,你们不能……”戴安娜急切的声音被崔西的动作止住,崔西感激地拍了拍戴安娜的手臂,从迪恩身后走了出去。

崔西对上了这名要逮捕她的年轻警官的视线,尽量平静地解释道:“本来吃完晚餐他们就打算送我去警局的。”

年轻的警官挑了挑眉毛,勾起嘴角公式化地笑了笑:“女士,请相信我,我不怀疑这点,那现在能走了吗?”

崔西深吸一口气,抿出一个微笑转头道:“谢谢你们,再见。”

戴安娜看着和警察走出门的崔西,难过地想追出去,却被丈夫拉住:“你别去,我去。”

迪恩追出门去,崔西已经被带上车,那位年轻的警官站在车前,仿佛是在等他。

“警官,崔西……你们准备怎么处理那孩子?”

不知道是哪个单词逗笑了年轻的警官,他轻笑了几声:“请放心先生,我们是警局,不是什么可怕的杀人机构,会送那位女士去她该去的地方。”

“可是……”迪恩想起崔西说的被虐待的事情,还想说点什么,被立时打断。

“好了先生,就说到这里。对了,这是赔偿您门锁的损失费,请收好。”年轻警官从口袋里掏出纸币,堪称礼貌地递到了迪恩的手里。

等迪恩接过纸币,年轻的警官快速地上了车,发动车子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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