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醒来了真好。表小姐应该不敢再来了。”
罗敷蹙眉：“她经常来？”
豆蔻撅嘴，用力点头：“嗯，来了好几回，回回都带些人来。把好好的院子翻得乌七八糟的，抢走了好些东西呢。”
“哦？”罗敷眉毛扭成一团，一拍大腿，“她抢走了什么？咱们去找回来！”
说罢就要向外间冲去。李妈妈急忙拦下：“夫人慢些再去。”拉着罗敷回到屋内，细细说道，“夫人病得太久了，宅中下人只当夫人不会再醒来。如今虽是醒过来了，但是气色却很不好。还是先装扮一番再去吧。也该让那起子不长眼的人睁大眼睛看看主子。”
不等罗敷回答，豆蔻冲过来拉着罗敷坐在梳妆镜前。她一阵猛点头：“就是就是，李妈妈说得是。我要把夫人装扮成仙女，让那些人都瞧瞧，看谁还敢再欺负我们海棠苑。”
罗敷听了心底一阵泛酸，心知自己不省人事这些日子，豆蔻和李妈妈都是受了不少罪了。若他们识时务些，也跟着背主，说不定能好过很多。
豆蔻虽然一团孩气，做事风风火火，看着很不靠谱。居然也有心灵手巧的一面，不多时就给她收拾停当。她望望镜子里的人，心想这张脸是真美，那个发型，简直不像是纯手工能盘出来的。左弯弯右绕绕，高高大大的发髻插满了金色发钗。这么精致繁复的发型，自己看都看不明白，亏得豆蔻能梳理出来。
“哎，豆蔻，这发式是不是过于夸张了？”无数钗环见缝插针地插满了一头，华丽丽的精致。配上这身衣服，这张脸，啧，准能出片。可惜，没有相机，连个手机都没有。
罗敷晃了晃脑袋，美是真美。但是，不需要吧……
“夫人，牡丹阁那位，各色金银珠宝换着戴，穿戴一天比一天华丽。您啊，颜值比人家高多了，可就是不爱装扮自己。平白吃了多少亏……”豆蔻应该是个八卦小能手吧，这么能说。
李妈妈打量着罗敷的脸色，劝道：“豆蔻啊，夫人昏迷了好几日，今日才醒过来，身子虚着呢。再说，这满头钗环，叮叮当当的，行动多有不便。你看看外头的雪，都快一尺深了，万一哪个丢了，钻进雪里了，你可找不到了啊。到时候拿你的月钱赔，你可别舍不得啊。”
李妈妈边说边铺床，动作利索干净，这几句话说完，她手里的活也干完了。
豆蔻为了这个发式暗地里跟小姐妹学了好几次呢。罗敷一直昏迷不醒，她技痒难耐，无处施展。好不容易罗敷醒过来了，她赶紧上手试试。明明效果出奇地好，罗敷想拆掉，那怎么行，她当然要制止啊。“夫人，您好好瞧瞧，多美啊。外面雪大，您披上那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皮的鹤氅，罩着雪帽。啧啧，绝对的艳压群芳，赛过仙女。”
一番话说得俏皮，罗敷不由得笑了。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你这小嘴儿叭叭的，倒是会说话。”罗敷再看一眼镜子，嗯，越看越满意。“嗯，行。就这样也挺好。留着吧。”
本来豆蔻听说要罚她月钱，兴致全无。正要动手拆掉呢，却听得夫人如此说，心里高兴极了。“嗯，留下。”忽然又补了一句：“夫人，那可要说好哦。不能罚我月钱呢。”
罗敷一听，看了一眼李妈妈。俩人大笑起来，豆蔻看着她俩，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忽然想起点什么。罗敷说道：“李妈妈，我这病了多久？”
“哦，我算算，差不多两个月了。”
“两个月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吗？”罗敷心想，吃啥喝啥？身体扛不住的吧？
“醒来过两次。可是天气太冷，又着了风寒，加上……”她努努嘴，压低音量，“那位时不时地来气您，您就扛不住，昏迷了好几次……”
哪位啊，这么有本事。
“那我吃什么呀？”
李妈妈叹口气：“夫人，您即便睁开眼，也是吃不了东西。我用参汤熬了小米粥，熬得特别软烂。一点点地给您喂下去的。”又指了指豆蔻：“豆蔻虽然年纪小，但是也能帮很多忙。洗漱擦身子，都是她帮忙的，老奴一个人搬不动您。”
罗敷打量着两人，确实都是一副操劳过度的样子。想想也是，照顾一个类似植物人，能不辛苦。当下很为原主感到欣慰，必定是非常仁慈的主子，才能换来仆人此等的忠诚。她站起来，看着两人。两手交叠放在额头，郑重地向二人鞠躬行礼。
二人忙不迭地跑来扶起她，连连道使不得使不得，哪有主子给奴才行礼的事，那都是应份的事情。罗敷不依，仍是弯腰下去，全了礼节：“你们二位对我的好，我记着了。”
“李妈妈，我许是病得太久了，伤了脑子，好些人和事都想不起来了。您多提点提点我。”
“那是自然，我可是看着您长大的。”李妈妈一口应承。
“还有我。”豆蔻忙跟着表态，“我可是从小跟着您长大的呢。”
“嗯，幸好有你们。”罗敷真诚地感谢道。人到生处，必须身边有可靠的人才行。有了这两位，做事方便很多。
“你们刚刚说的‘那位’是谁啊？”得搞清楚敌人身份。
“哦，就是今天带头闹事的那个。柳希柔，家主的表妹。”豆蔻抢着回答，忿忿不平地埋怨道，“说是什么她父母都过世了，她自个儿身子弱，不能自理，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她呀，就是想登堂入室，巴不得给家主做妾呢。说书人说的什么‘无风三尺浪’，说的就是她那样的……”
豆蔻犹自喋喋不休，李妈妈冲过去捂她嘴，“小祖宗，你是祖宗，快别说了，小心叫人听见嚼舌根子。咱俩贱命一条也就算了，可不能连累夫人啊。”
豆蔻猛然被捂嘴，又听得李妈妈如此说，只得闭嘴，后怕地吐吐舌头。
罗敷听着正起劲儿呢，就这么生生打断了。心想，要是换个时空，豆蔻的工作肯定是娱乐记者。
豆蔻望望门外，又去合上窗子，吐吐舌头：“夫人，我只跟您说的，绝对不会出去大舌头的。”忽然又大笑起来，止都止不住，“她今天可算是吃亏了。哈哈哈……”
罗敷、李妈妈也跟着笑了。
“今天夫人醒来，她没有讨到便宜，之后可能要找您麻烦的。”李妈妈如此说，罗敷闻言蹙眉。
豆蔻战斗**膨胀：“让她来，我在茅厕里多备几个粪瓢。哼！”
“李妈妈，我还有多少钱？您知道吗？”罗敷赞同豆蔻的财商，她自己当然也是把财产放在第一位。
“呃，夫人，你……没钱了。”
“没钱？我不是以前还赚钱拱……家主读书吗？我应该赚过很多钱吧？”没钱是几个意思，罗敷的语调一下就高上去了。
“是的，夫人。你……曾经赚过很多钱。但是现在没有了，刚刚豆蔻插在您头上的那些，是您的全部财产。”
“怎么……回事？”刚才的满头珠钗，竟然是自己全部家当。虽然值钱，可也值不了几个钱，跟想象中的差远了。
“哎呀，夫人，您连这些都给忘记了呀！还好您记得我……”豆蔻埋怨道。
到底还是李妈妈老道，虽然震惊的神色无法掩盖，但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夫人，家主虽然中了状元，入了翰林院。可是秦家本就是清贫之家。置办这宅子的钱，几乎全是您掏的。您心疼家主，怕他在翰林院的同僚中抬不起头，愣是掏出了所有钱置办了这宅子给他撑门面。”李妈妈说到这里停下来，似乎有万千感慨淤积在胸口吐不出来。
还得是豆蔻，她接过话茬：“再后来，家主娶了当朝宰相千金苏小小，您就把牡丹阁让给他们当新房了，自己住着海棠苑。接着，希柔小姐也住进来了，她一再离间您和家主的感情，处处给您使绊子。趁您昏迷不醒的日子，把这海棠苑里外里都翻了一遍，连床底下都翻过了。搜罗去了不少好东西……”
一想起当日情形，豆蔻恨得直跺脚。
这么说来，这秦世显是个人渣啊……罗敷是给他当妈的。这原主怎么空有美貌不长脑子呢，为这么个人渣付出多少青春，藏钱都不藏得稳妥点。
想到那些丢进大海的钱，罗敷忽然有点心口疼，“你们俩，就没拦着我？”
“肯定拦了啊！”
“拦了的！”
两人异口同声。李妈妈补充道：“可，拦不住啊，那个表小姐，表面上看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内里却是个狠角色呢。加上您宅心仁厚，慈悲为怀，凡事总把人往好处想，总不肯相信她是坏人。这，……我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劝了您几次，您都生气。我、我们就不敢再拦了。”李妈妈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两手一摊，表示非常无助。
罗敷也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能赚出这么多银子，供秦世显读书，给他买宅子，肯定是个精明人。怎么会被区区表小姐下套呢。这恐怕是自己觉得秦世显奶奶对自己有恩，想报恩，再加上自己对秦世显可能情根深种，这才让什么表小姐钻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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