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鸢的情报网遍及整个凤元大陆,想要找一个活人很容易。
然而自那夜梁衍离开皇宫,出了朝凤城,就没有在其他任何地方出现过他的踪迹。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毫无征兆突然消失。
秦鸢发动所有的暗桩,甚至在各州各县张贴告示寻找梁衍。整整一年,仍旧没有梁衍的下落。
千岚跟随秦鸢多年,再一次看到她露出极少数的失控一面。
这一年里,为了寻找梁衍几乎把整个大陆翻了个遍,百姓苦不堪言,大臣纷纷上书劝谏。
千岚不得不开口了,“帝上,这世上所有存在的东西就一定有痕迹。可是倾尽天下之力,还找不到皇夫,帝上觉得皇夫……会在哪里?”
秦鸢紧紧皱眉。
千岚知道她也许想过那个结果,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您大张旗鼓找下去只会劳民伤财,也会让皇夫殿下……不得安宁。帝上,收手吧,皇夫一定希望您,给他真正的自由。”
秦鸢喝得烂醉如泥,跌跌撞撞到了朝凤宫。
她看见这些梁衍待过的地方,用过的东西,平生第一次发疯地又摔又砸。
殿内所有能摔的东西都被她摔了砸了,只剩下一把藤椅。梁衍最爱躺在上面看书。
秦鸢一通翻找,找到一把匕首。一点点切割着藤椅的蔓和边。
忽然间,她看到藤椅上有几排字。
揉了揉眼睛,凑近看。
是梁衍的字。
“我并非无处可去,而是一直在给你机会。”
“我去的那个地方,你知道,却到不了。”
“帝上,为君者当以天下为重。”
三日后,秦鸢昭告天下,皇夫已薨,葬入了皇陵。随后册立皇长女秦念为储君,立昭此生不再立皇夫。
秦岄被软禁于外府,没有想到自己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得见天日。
她看着面前格外不同的秦鸢,再次问道:“你当真要让位于我?”
秦鸢面目冷酷:“孤最后说一遍,是傀儡皇帝。”
秦岄道:“你若真将所有权力交给我,北矢迟早被我搞垮。”
秦鸢:“好好培养秦念,若是孤知道你敢教坏她定叫你肠子悔青。遇大事无法决断写信给孤处理,不要擅作主张。”
秦岄摇摇头,叹道:“你这么操心,何必非要我替你坐庙堂。你当真还要去寻他吗?”
秦鸢跨上马,遥看远方,“只是寻。”
梁衍曾说过,将来告老还乡他要游历天下。只要她一直找,梁衍就一直都在。
三年时间,秦鸢踏遍了凤元大陆上所有的山川大河。
沐兰是一座偏远小城,偏到舆图上都没有它的标记。
千岚到路边的摊铺买早点,秦鸢牵着马到前面桥头等她。
临河的地方风很大,吹乱秦鸢的发,沙尘夹在风里,有些迷花她的眼。
天气格外晴朗,集市上人潮如山海,有人从桥的那头来,有人从桥的这头去,熙熙攘攘的来往。
忽然间,脚边滚来一颗琉璃玉珠,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秦鸢下意识弯腰去捡,有人从她身边擦身而过,风中有淡淡好闻的……熟悉的香。
秦鸢浑身一震,猛然回过头去。
那人穿着月白素衣,背影修长步伐轻盈,黑发自由地散在肩头,他身负长剑,衣诀飘飘,像一个逍遥的侠客。
秦鸢张嘴,声嘶力竭喊了一声,声音被四面吞没,或许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那人也没有回头。
胸腔中原本剧烈跳动的心跳,在一刹那间戛然而止,随后猛地向下坠落,仿佛拽着她的整个身体和呼吸,陷入了无法自控的紊乱频率中。
这三年来她遇到过很多和梁衍有相似之处的男人,但从来没有错把谁当成梁衍。
她确信自己再见到了他。
追上去,一个声音在心中狂喊。
千岚买来了早点,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方向,“主子,你在看什么?”
秦鸢攥紧缰绳,低下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心,根本没有什么琉璃玉珠,她自始至终没有下过马,更没有弯腰捡起什么东西,一切都只是她的妄念。
许久后,她收回视线,轻声答:“没什么,只是看到了一位故人。”
她翻身上马,往相反的方向驰骋而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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