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本官养你们有何用!”
国师府内传来茶杯碎裂的声音,随之便是一声咬牙切齿的怒斥。
柳国师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震耳欲聋的声响吵的她脑子也跟着疼。
下人们惶恐不安地跪了一地,发抖都不敢用劲儿,生怕触了在气头上的主子的霉头。
门外却忽然传来一声不怕死的话语声,遥遥而来,还带着一丝笑意,“泽珉姐姐何故发这么大的火?”
柳泽珉松了松眉心,来人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当今世上敢这么直呼她名字的,也只有这个人了。
“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前朝右丞,如今的乡野教书先生,李慕。
“自然是来解你的燃眉之急。”
“哦?”柳泽珉挥了挥手遣退一众下人,转过身招呼李慕坐到主位上。
“姐姐可知小妹来时在路上听到了什么?”李慕故作神秘。
提及烦心事,柳泽珉又是怒上心头,狠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无非是那些个乱民胡言乱语,净散播本官逆谋之言!”
侍从端着点心茶水疾步走进来,“大人,茶水。”
“放下吧,”李慕指了指一旁的桌子,而后轻笑着摇了摇头,“非也,非也。”
柳泽珉果然满目疑惑地看向她,“还有什么?”
“亏得你的人散步各处,竟连这事都没听到,”李慕捏起一块点心,继续道:“这黎民百姓是说了谋逆,说的却不是你,而是如今已在高位之人。”
“南九辞?”柳泽珉紧皱起眉头,“竟有如此荒谬之言?”
“不仅如此,你知道我还听到了什么吗?”李慕矮下身子,探向柳泽珉。
“你快别卖关子了,连日来姐姐我为此事烦心的很。”柳泽珉摆摆手,凑近了道。
“街上乱民所传扬,俱是让璇玑帝南九辞退位,拥戴汝阳殿下为帝的言论。”
“竟有此事?昨日我私服出巡,听到的还都是那些个贱民污蔑本官之言。”
柳泽珉有些疑惑,一夜之间这些谣言怎么完全变了个样?
李慕按下她的肩膀,“不管昨日如何,今日的流言趋向,可都是有利之势。”
“如何有利?”
当初南木黎少年心气重,不服她的管教约束,而南九辞自小便养的一副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性子,相较之下年龄大的反而更好掌控。
纵然这流言蜚语的矛头不再是指向她,但她当初力排众议将南九辞扶上帝位,本就令诸多与她对立的人不快,如今这样的言论传出来,除了让那些本就不服她的人冒尖出头反抗她,还能于她有什么利?
“姐姐糊涂。”
“慕妹何出此言,姐姐实在愚钝,慕妹可别绕弯子了。”
“先帝五女一子,三女一子已除,如今二女相争,国师大人站在哪一边,哪一边还不就是这俾睨天下之人?
至于另一个,随意发配打发了,岂不又除了一个心腹大患?日后南姓皇室余一孤女,还不是板上鱼肉,任君宰割。
此番势头,还不够有利?”
柳泽珉听完李慕一番分说,恍然大悟,眼珠混动了几番,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教那些个杂碎惹昏了头了,竟连这层都没想到,还要多谢慕妹,此番前来,又是纾解了姐姐心中多日迷障。
他日腾龙云起时,必不忘今日衷言之劝。”
李慕闻言当即起身,敛下眉眼拱手作揖,“泽珉姐姐于慕有再生之恩,慕只望姐姐大业有所成,慕便心满意足,荣华富贵皆无所求。”
“哈哈哈哈……”
南阳王朝三百二十九年春汝阳王南木黎包藏祸心,意图谋反,幸得国师及时察觉,止火于星星之中,璇玑帝大怒,废黜汝阳王尊位,贬为庶民,流放至边陲月港,永世不得召回。
至此,沸腾了不到一月的拥王为帝的动乱彻底平息,二女相争之说落下帷幕,南阳王朝恢复了往日的春和景明,万民安乐之景。
一月之后,远在边境逐鹿之原的宋莫将军营下,多了一名唤作穆离的投军者。
一年后,璇玑帝年十八,及近弱冠。
国师柳氏甚忧大统无后,连日来召集众多大臣堵在御书房门口,以江山社稷为由,让璇玑帝填补后宫空虚。
南九辞批完最后一本让她纳妃的奏折,撂下笔,揉了揉发酸的小臂,询问一旁的宋嬷嬷,“嬷嬷,国师她们可走了吗?”
宋嬷嬷张嘴欲答,门外便抢先传来一声回应,“没呢陛下!”
南九辞撇了撇嘴,扬声道:“朕的贤臣们都进来吧,外头怪热的。”
五六个老大臣一哄而入,南九辞打眼瞧了瞧,都是平日里与国师来往亲近之人,倒是不出她所料,“朕记得方才还批过诸位的奏折,早朝已散多时,诸位大臣还未离去,可是有什么话没在奏折中写完啊?”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却没人先开口说话,唯有一人气定神闲叠手而立,蚊蝇般的讨论声弱下去之后,那人才拱手行礼,徐徐道:“臣有本欲上奏于圣上,又恐陛下看之揭过,故这才携几位同僚一同等候陛下批阅完奏折,再来将臣之本奏之。”
南九辞频频点头,面上看不出喜怒,“今日事已毕,如今,国师大人可以说了。”
“是,”柳泽珉微微低头,“圣上每日操劳国事,日理万机,臣本不应以此事叨扰,然如今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陛下应当为我朝延续香火,择嗣以承大统,后宫如今虚位以待,陛下应当早些填补虚位,以为延绵子嗣。”
“是啊是啊,陛下如今春秋鼎盛,理应乘此壮年,延续后嗣,以慰列祖列宗而固国本也。”
…………
剩下没说话的几个朝臣七嘴八舌的附和,南九辞看着言辞凿凿,看似忠心不二的人,几番隐忍才掩下想笑的心思。
延续香火,择嗣以承大统,这话从国师口中说出来,实在是,令人发笑。在国师眼中,这江山天下,不早便是她的囊中之物了吗?
此时装的一副忠臣逆言的模样,又是做给谁看?要说延续子嗣,该是国师大人乘此壮年不负韶华多生几个孩子才是,不然日后哪有人继承你柳氏江山?
在心中妙语连珠地骂了个痛快,南九辞面上却不显半分,端的是那副任人拿捏的懦弱样子,她从书案后走出来,竟是要去拽柳国师的衣袖,“国师大人,朕……”
柳泽珉急忙闪到一旁,“陛下,注意体统。”
南九辞抿了抿唇,微皱起眉,安分的站定在原地,“国师大人,这些事,你与父妃全权做主便好,子嗣一事关乎社稷,朕相信你。”
柳泽珉拂了拂衣袖,随后果断跪地,沉声表忠心:“谢陛下信任,臣定不负圣望。”
余下几个大臣也有样学样跪在地上拱手,齐声道:“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南九辞亲自扶起柳国师,言语关切,“又要令国师为朕操劳了。”
“能为陛下效劳,乃为臣之幸。”
南阳王朝建朝百年,却从来没有立下隔几年便殿选秀女的规矩。而璇玑帝这头一遭选秀由修婕妤全权操办,这位垂帘听政的娘娘将日子定在了八月中旬,中秋之日,谓之喜上加喜。
当事人璇玑帝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用晚膳,闻之只是懒懒地掀了掀眼皮,“唔,今日的红豆莲子羹做的不错,甘甜可口,清爽美味。”
宋嬷嬷交叠着手立在一旁,听闻君王此话却没有动身添饭,只道:“为君者食不过三,今日陛下已然吃了三碗,不可再添了,当心积食。”
南九辞放下碗筷,拣起一旁侍从托盘上的绢布拭了拭嘴,“嬷嬷说的是,朕吃的有些多了。”
主仆二人一来一往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倒叫门口前来传话的谨礼有些噎住了。
这陛下全然不似婕妤娘娘说的那般懦弱无能,举止投足间帝王之气尽显,看着到像是玲珑心思的人。
只是这话他回去以后却不会传给修婕妤听,只在自个儿心里想想便罢,毕竟上头人的心思不是他这等下人能够揣测的。
再者前些日子他被国师大人传唤到她府里问了那么些个事儿,此时此刻他说的话,能不能得婕妤娘娘相信还是另一说,总之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日子安安稳稳的过最好。
“倒是忘了谨礼公公还在门外候着了,”南九辞理了理衣袍站起身,像是才注意到门外乌乌央央的人一般,“行,你回去禀了你家娘娘吧,朕知道了,劳烦娘娘多操劳。”
“是。”谨礼得了旨意,弯身接旨,随后便领着五六个人离开了。
中秋佳节,举国同庆。选秀大典也如期举行。
说的是举国适龄公子均可参加,然而经过层层选拔之后,真正到了殿上供南九辞赐花的,所剩之人已寥寥无几,且不知道有几个是国师大人想留下的。
南九辞看着阶下毓秀清朗朝气蓬勃的少年们,捻了捻手中的玉板指,心里想的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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