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散人居

敬神坛上,虽以杀敌为主,却也显出舞术步伐的精妙。此时楚天机过这片地砖更是潇洒翩然,像只拈花惹草的花蝴蝶。

楚天机站在已经恢复的木底廊台,跃过吃了游雀的陷阱,跨过敞开的厅门,进到南厢里间。

片刻后,呈凹字架构在木作地板上的屋子在机关作用下,往后退一丈。院子里露出另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围绕着中央的地砖阵。那是平常供人走路的道,只是年久无人修剪,草茎弯弯曲曲,还长得极其茂密。

云簪踩着这些草茎,直奔东厢。

她虽知道父母皆不在,却还是抱着期望喊了声:“爹,娘,我回来了。”

无人回应!

东厢有客厅,四张木椅、两张几,中间高几两座,摆着茶盘,看起来此间主人从未离开。

她在桌面上画了一道,灰尘的痕迹颇为刺目,绕至后堂,推开东面卧室。

房间里一切井然有序,铺上还有叠放的被褥,里间挂有男女式样的青衣布裙。

这般看来,两人只是暂时离家,不像是久不归来。

这让云簪更是伤心。

她摸着衣衫,克制不住落泪的冲动。

“倘若,我没有让你们来参加及笄礼,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母皇、父亲……”

另一边,楚天机在南厢房里走了一圈,转身推开南厢西面的书房。

房里从南到北悬挂着十数张画像,全是一个女孩的成长过程,从儿时的机灵乖张、淘气逗乐,到眼神不屑、天下独我,最后她隐藏不可一世的眼神,变得狡黠、奸诈,越发让人讨厌——

但其实,不是这样。

霓裳楼前小乞丐的狡猾也只是一个乞丐的捉弄,寻不到她算她聪明。

回京途中,小乞丐忽然从太上皇的鸾驾上下来,是那样的张扬明媚,傲然于众。

她甚至父母双全,被人宠爱长大。只这一点,触及到他内心可怜可笑的自尊逆鳞。

往后种种,越发不可收拾。

她来招惹,他讨厌她。她不来招惹,他主动去东宫找茬,给她的厨房放蛇蝎吓唬她。

她追到东山府紫燕郡,他虽烦躁,但心里是隐而不言的喜欢。这种喜欢却让他惶恐害怕,生出逃跑的心思。

东宫门前,那番誓言何尝不是他的怯弱之语。

只是,世事总归让人掌控不了。

楚天机呆呆站在房间中央,下意识摸在袖兜,只摸到轩辕枪。那张被太上皇赠送、又被他带走的帝王及笄画像,被留在京中楚国公府的书房。

那张画上的云簪已经被无趣的宫廷帝王生活折磨成一个眼神死寂、毫无波澜的可怜女帝。

这就是他曾经害怕变成的模样。

至高无上的地位,枯黄死寂的心性,是京都宫廷带给此年间帝王的烙印。这份烙印何尝不会波及她身边的人。

心忽得一轻。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告别,让她返回京城,做回她的女帝。

而他可以回归南蜀,未来有幸继承母亲的府君之位,常年驻扎南蜀边境,安一方太平。

承母亲意愿,也按东暹王和太上皇的意思——承袭楚家。

“呵!”楚天机难言地叹了声,转身出书房。

他看向书房对面的房间,那是他曾经住过的房间。此前,曾是云簪的卧室。

他第一次住进去时,挺不习惯,幸好里面不像女子闺阁繁复累赘,反倒是简单整洁,只一摞书架一张床一张几便是全部。

只是,后来,他才发现是太上皇整理房间,将原本属于云簪的东西都放进隔间壁橱。

他推开南厢正房门,所看到得和记忆里全然一致。

内心深处,其实他还有一个想法:云簪失去的八年父母之爱,被他在不经意间全得到了。

东暹王的教导、太上皇的关心,甚至愿意取血让他培育药蛊……这些本该是云簪独有的宠爱,他却像个小偷,在她被宫廷困住的五年,夺取这份来自长辈的拳拳之心。

“凌云叔父,初来乍到时,我真得没听明白你的话。甚至会想,你到京城与她们住在一起有这么难吗?”

楚天机自问完,又忍不住轻笑——

难啊。你虽有后悔,最终还是选择留在这里等她们归来。

我也不愿意留在京城的楚国公府。虽不是你们这样的人物,但我也有想要的选择。

东暹王,绿风郡出生,早年游走民间,学到鲁杜氏族的鲁门技法。

太上皇,从后周末朝逃出来,又在民间起事的开国女帝。

你们不愿长期留在宫廷,为何云簪就一定要留下。她一旦继位,你们就得了自由,归去乡野。

“轩辕云簪,真不知这是你的幸还是不幸?”

楚天机复杂地摇了摇头,阖上南厢的房门,沿木廊走进东厢房。

入目的一幕让他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扎了下,痛到呼吸不畅。

云簪正抱着父母的衣物发呆。

他轻叹着上前:“屋里落灰,看起来确实已经离开三年。”

云簪知道这话的意思,人死不能复生,何况死了三年的人。

“机关都关了吗?”

“嗯。”楚天机应道,想要提出告辞。送她到这的目的已经完成,留下游雀和水师营的人看着她,应该就没问题。

他得赶回南蜀看望母亲,帮她平定动乱。

“能再留一天吗?”云簪仰首,晶亮的眸里水波漾漾,惹人怜惜,“请你……帮我把这里打扫干净。我怕一个人忙不过来。”

“好。”楚天机应声。

往年,他过来居住,南厢的房间也是他自己打扫。点火燃炉,也是他搬运木料木屑,这不是难事。

“谢谢。”云簪长吸口气,平静得把衣服挂回去,绕过他出门。

楚天机忽然喊:“云簪。”

云簪回首望去。

“你……”楚天机想问“都记起来了吗”,却没有勇气。

当年,东宫门前的争闹可以是玩笑,也可以是一根刺扎在彼此之间,也给彼此退一步的理由

“没事。”

“你会关机关,应该很熟悉这里吧。这里……随便你住。”

云簪以主人身份说道,转身往南厢走去,那是她曾经的卧室和书房。

半道上,她又先转去西厢。

当她推开西厢的库房门,一股木料香气扑鼻而来。

云簪轻呛了几声,绕过木工案几,穿过一应木作工具,推开更里的库门。

这间库房里藏着父亲为母亲雕刻的所有各式小人偶,甚至有全套轩辕枪术的动作人偶,还有父亲为她亲手雕刻的持书背书的小人偶。

可是,现在这些小人偶都不见了。

她蹙紧眉,一个架子一个架子寻过去。

全没了!

连当年那座让她下决心进京赶考、继承太女之位的持枪玉像也不见了。

那座玉像的眼睛是黑曜石嵌套学海鲛珠,生动展现母亲为人坚毅果敢的帝王性情,玉像身段、面容的每一刀每一笔都是父亲对母亲的思慕、爱恋——

如今,她,不见了!

“怎么都没有了?怎么都没有了!啊……”云簪怒急攻心,一用力把架子推翻。

楚天机闻声赶来,赶紧拖她出房间。

“云簪,你冷静点。我知道你在找什么,它们都在京城,在京城!”

云簪赤红双眼,愤怒和伤心,委屈和痛苦让她泪流满面。

她哽着声,颤抖问:“都在……京城?”

“对。在京城!当年,太上皇和东暹王出事,国师行如曾来过绿风郡,带走那些摆件,全部封箱运往京城,包括那持枪玉像。”

楚天机想起这庄子里还留有一样摆件,拉她直奔南厢房。

待进书房,他从桌子上取过一只持枪收势的飒飒木偶,双手捧去,“这里还留有一件太上皇的木人像。”

云簪接过小人偶抱在怀中,立在书房中央,环顾墙上的十数幅画像,震惊到回不过神。

“这些……”全是我!

楚天机随她环顾满墙画像:“这些是你在京期间,国师行如令人送往绿风郡的画像。一年两幅,立春、立秋前后送来。

书房留着得这樽人偶。

东暹王说:你小时候最爱带着她读书。

太上皇在此居住数年,也喜欢把它摆在案前。

国师行如临走前说:倘若你身在民间,一定会回到绿风郡。她带走其它,不让太上皇的容貌流落在外,余下这一件和这些画像让你知道——

你在京五年,身困心苦,他们全都知道,也在盼着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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