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站在院子里。
陈芫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声音因为门的阻隔有些模糊，语调十分平静，却无端端生出几分心里发毛的感觉。
“雷威，你看到了什么？”
雷威垂着的手死死捏成拳头。
“蛇……看到了蛇。”
“唉……”冗长的叹息后，陈芫说道，“村长已经被巴蛇吃掉了。”
雷威身子一晃，差点跪在地上。
几个村民扶住他。
“三叔！”
陈芫继续说道：“村长被害，以后村里的事务应该由下一任村长来管了。总得把雷凡先叫回来。”
雷威努力稳住身体。
“我去叫他……”
“你们其余人都先回去休息吧。”
几个村民扶着雷威离开，其余人也沉默地走出院子。
二人看了看陈芫的门口，转过身。
“等等。”陈苹忽然叫住二人，“二位郎君留步，陈婆婆有话想要问你们。”
颜清越讶异地转过头。
“问我们？”
“是。”陈苹抬手，“二位请。”
二人跟着陈苹进了屋。
屋内，陈芫已经站在了小门的门口。
“今日，你们看到了蛇吗？”
颜清越如实回答：“看到了。窗户上有蛇的影子。”
“那蛇很大吗？”
“很大……估摸着有屋子那么高。”
陈芫抬起眼，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
“那蛇有角吗！”
她陡然拔高的声音让颜清越吓了一跳。
“没有……就是普通的蛇的样子。”
陈芫靠着门，嘴里喃喃着。
“巴蛇……真的是巴蛇……”
陈苹握住她的手，一脸关切：“阿姐……你别担心。”
颜清越趁机问道：“陈婆婆怎么会肯定是巴蛇吃了人呢？”
陈芫捂住了脸。
“二十多年前，也是这样！”
出过同样的事……那怎么雷威还说从来没有出过事呢？
陈芫放下双手垂着头，脸颊边的发丝垂荡着。
“可是当时有山神庇佑，没有人被害……”她摇晃着走入了小门，衣袍晃荡着，“神啊……请您庇佑我们……”
透过缝隙。
颜清越看见她跪倒在蒲团上。
陈苹伸手关上门。
“阿姐向来看重村子，村长被害，她难免有些伤心过了头。我先送你们回去吧。”
二人跟着陈苹走出院子。
颜清越假装无意问道：“今晚肯定把陈婆婆吓着了。”
“是啊。今晚我们睡得正香，我一听见动静就起了身，才听人说村长家里起了火。阿姐也被吵醒，当时就说要卜卦，她连续卜了几卦才停手，让我去叫你们过来。”
“是吗？应该是陈婆婆卜到了不好的事情。不过……她为何要单独问我们呢？”
“婆婆说，你们和村长没有任何关系，不会撒谎。”
“这话……有些意思？”
陈苹停下脚步，看了看四周才小声说道：“村长是很好，但是这再好的人也会招来嫉恨。万一是有人谋害了村长呢？可是你们不一样，你们和村长完全不熟悉，怎么都不会去杀害村长。”
“我看你们村一半都是靠着村长撑着的，怎么还会有人嫉恨他呢？”
“人心最是复杂。”陈苹看着面前的村长家，摇了摇头，“谁说的清呢？”
此时村长家中已经多了一个人，看上去也就二三十岁，和村长长得有几分相似，浓眉大眼。
他跪在屋子面前，号啕大哭。
“爹——”
应该就是陈芫让人去叫来的雷凡。
“大郎啊。陈婆婆说了你爹是被那巴蛇吃掉了……”雷威拍了拍他的背，“你不要太伤心，山神会替我们报仇的。”
“山神？”雷凡一下站了起来，眼神凶狠，“山神能有什么用！”
雷威一脸惶恐，急忙要去捂他的嘴：“大郎不要说胡话啊！”
“雷凡。”陈苹一脸严肃的提醒道，“不要对山神不敬。”
雷凡显然是怕陈苹的。
她一开口，他就别过头不再作声了。
“大家都散了吧。”陈苹朗声道，“陈婆婆会想办法的。”
众人也惧怕那巴蛇，一时躁动了起来，都想要赶快回家去。
刚刚丧父的雷凡自然反应不同。
他拿起手边的柴刀：“我要上山去！”
“不可！”陈苹疾言厉色，“你不要命了？！”
雷威也劝道：“大郎……你爹就你一个孩子，你要是出了事，你爹就是死也不瞑目啊！”
他身边一个吊梢眼的汉子也说道：“大郎，我们先把这边收拾好，给村长弄好牌位再说？”
雷凡死死握着柴刀，双眼鼓起。
“大郎。”陈苹尽量温言劝道，“你爹已经去世了，现在整个村子的重担都在你身上，你不爱惜自身，谁来保护这个村子呢？”
雷凡缓缓闭上眼，一脸痛苦。
“我知道了……”
第二日一早，雷威和二人坐在一起用早饭。
早饭是简单的清粥咸菜加馒头。
雷威吃得心不在焉，一口，馒头都嚼了一刻钟。
“雷叔。”颜清越开口道，“你要节哀啊。村长这一走，雷大郎就你一个叔叔可以依靠一二了。”
雷威恍惚了一下，双眼发红。
“是……我知道的。”
颜清越见他回过神，才见缝插针问道：“昨日我怎么没见到雷大郎？”
雷威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大郎平日里都在炮制药材，整日整夜都在工坊里。”
“真是辛苦。”颜清越放下筷子，“我们和村长也算是相识一场，等会儿我们也想去吊唁他。”
雷威点点头，一脸感动：“二位本是来买药的，却让二位受了这么大惊吓，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的话，交浅言深。”颜清越一脸痛惜，“虽然和村长认识不久，我却对他感到很亲近啊。”
雷威说到大哥心里就发酸，眼里也含着泪。
“大哥真的是个好人……这么多年，我们村里家家户户的事情他都要操心。像是谁家男人死了，他就会帮衬着做活，小孩要瞧病什么的，他也掏钱。就说昨日……二虎子不是得了羊角风吗？大哥当时就让人从自己家里拿了只鸡立即送过去给二虎吃，就连瞧病的钱也是大哥掏的。”
他絮絮说着自己大哥生前做的好事，听得让人心里发酸。
颜清越心里更是疑惑。
若是人真的死了……那尸体呢？尸体去哪里了？
午后。
村民已经将灵位和空棺材买了回来，村长隔壁的小房间成了灵堂。
几乎是所有的村民都来了，都哭得情真意切。
就连二虎的母亲都抱着孩子远远看着。
颜清越二人跟着雷威进入，上了香。
雷凡回过神，看着二人，语气很是客气。
“突然出了事，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请二位老板见谅。等会儿我就让人带二位去看药材，不会耽误二位的时间。”
颜清越摆摆手：“不着急。死者为大，先把村长的事情安置好再说。只是麻烦了雷叔。”
雷凡脸上露出一丝真心的笑。
“多谢您体谅。”
砰——
熟悉的爆炸声骤然响起。
颜清越转过头。
山顶上正涌出一股白烟，如同昨日一般。
村民们也看得真真切切。
“巴蛇又出洞了！”
众人瞬间慌乱了。
雷凡盯着那团烟雾，死死咬着牙。
“巴蛇……”他大喊，“谭大！走！我们上山去！”
那叫做谭大的汉子吊梢眼一眯，没有丝毫犹豫：“好！走！”
雷威急得跳脚，堵住二人的去路：“你们疯了！”
雷凡按住他的肩膀：“不怕，这青天白日的还能出事！”
“不行不行……这巴蛇……”
雷凡打断了他的话。
“我们只去山神洞看看。既然山神庇佑我们，那就不会出事。”
雷凡的话很有用，十几个村民都愿意跟着他上山。
这更是中了颜清越下怀。
她也很想看看那传说中的山神洞是什么样子。
“雷郎君，我家兄长武功极好，让我们也出一份力吧！”
雷凡有些迟疑。
自己村里的人好说，这外人……要是真出了事……就麻烦了。
陆行一脸淡然：“青天白日，出不了事。”
这是雷凡刚刚说的话。
他没法反驳。
“好，那二位跟紧些，路上小心。”
二人跟着村民往山顶走去。
雷凡和谭大拿着柴刀走在最前面开道。
其余人手里也拿着镰刀这些农具以防万一。
山顶距离村子不算太近，快步走了两刻钟才到。
一到山顶，颜清越的鼻子就动了动。
这个刺鼻的气味……有些熟悉。
前面的人忽然停下脚步。
颜清越知道这是到了地方。
她往旁边走了几步，向前看去。
淡白的烟雾后是一个相当大的岩洞，有一丈高，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倒挂着的钟乳石。
仔细一看，那山洞面前还有一条极细的河，烟雾贴着河流滚动着。
而山洞边上有一块蛇形的大石，盘在边上，猩红的蛇口大张着，像是下一刻就要扑过来。
这让人不由想到传说中能够贪婪得能够吞下一头大象的巴蛇。
怎么真这么玄乎？
雷凡还在向前，直到走到河边，他才停下脚步。
白色的烟雾阻挡了他的视线，他伸出手徒劳的拨开它们。
余光中，一块黑色的物体吸引了他的视线。
他的眼下，那条河的河底……躺着一具黑色的尸骨，那是被火焚烧过的黑。
“爹——”他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想要跳下去。
幸好，旁边的二人反应极快，一左一右死死架住了他。
谭大急得满脸通红，大声吼道：“这巴蛇的毒气都化进水里了！有毒啊！”
“不！那是我爹！”
谭大顺着他用力伸出的手看过去。
河底确实有一具焦黑的尸骨，尸骨旁边还有一只布鞋。
“我们回去找陈婆婆想办法！”谭大对着另外一人使了个眼色。
二人一起用力将雷凡拖开。
雷凡用力挣扎着，忽然吐了出来。
吓得二人立即松手。
“大郎大郎！”谭大拍着他的脸。
颜清越说道：“他应该是伤心过度了，还是把人先带下山吧。”
奉上加更[饭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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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巴蛇吞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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