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论嫁

啪!

山月的脸被打得一歪,却顾不上捂脸喊痛,忙下跪表请罪,低头不言。

巴掌声落下的同时,继一阵短促的惊呼声,室内寂静,落针可闻。

倚云匆忙上前,握住许方仪的手,按在两掌之间揉捏,“夫人,训人之事婢子来就行,别把您的手打疼了。”

“滚!”许方仪一把甩开倚云,目露凶色,恨恨盯着下跪的山月,“为什么不告诉我,夫君今日去了流芳阁?莫不是以为夫君重用你,你就可以罔顾我的存在?山月,你应该想一想,究竟谁才是这刺史府的主人!”

“属下——”

“你还敢狡辩!”

衣袖甩动掀起一阵残风,许方仪又扬起了手。山月闭眸,深吸一口气,沉默地等着这巴掌落下。

正是这时,门外传来一道男音,伴随阵阵混乱的脚步声,“夫人!又是谁把您惹气了?一进院子就听见您在训人!”

“山月,你怎么回事啊,总是惹夫人动怒。如今夫人怀着身子,这气若是没消,引得胎气也不稳了,到时公子怪罪下来,你该当何罪!”

单成敬先是数落一通山月,又给许方仪请礼,这才好声好气劝人:“夫人,您别生气呀!公子晓得您最近食欲不好,又听闻流芳阁的牡丹娘子煮得一手开胃的酸梅汤,亲自去学了这门手艺,叫属下带过来给您尝一尝呢。”

他转身,从身后跟随而来的婢子手中拿过食盒,又招呼许方仪的大丫鬟倚云,嬉笑着递了过去,“刚从冰窖拿出来,食盒里还放了冰块继续镇着呢。”

倚云立在许方仪身后,瞧了眼她的侧脸,忙单成敬使劲摇头,根本不敢有所动作。单成敬无奈,只好吩咐身后的婢子,叫她拿去小厨房里用水镇着。

“真是可笑,是府上的厨子不中用,做不出好喝的酸梅汤吗,偏要去花楼寻好味!”许方仪嗤道,“去看姘头还不忘想法子糊弄我,真当我是个傻子,以为只哄几句话就可以混过去了吗!你去告诉赵恒,我不吃这一套!”

这话说得锐耳,偏旁的话不便多言,单成敬只讪讪而笑。

“有什么事直说吧。”

“公子叫山月过去嘱咐事宜呢。”

“罢了,既是夫君所唤,你且随他去吧。”

“成敬多谢夫人体恤。”

出了临春堂的院门,跨上抄手游廊,单成敬回首,望一眼远远被落在身后的屋檐,又回头看山月,恨恨说:“山月,你总是这犟脾气!明知在公子一事上,夫人素来不讲理,你多说几句好听话会掉块肉吗!”

“我瞧瞧你这张脸。”他目带怜惜,仿佛这巴掌打在自身似的,心疼得很,边说边探手,“夫人也是,有话好好说就是,何必动手,打得你疼自个也疼的,脸上挂彩多不好看啊。”

在触手可及的那个瞬间,山月偏头,躲过了他的触碰,“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脸。”

单成敬僵了脸,勉强笑说:“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脸上的红印太过显隐,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

山月不答,绕过这个话题,“我不便去见公子,你替我回他三日假吧。”

“不必,那是我忽悠夫人的。”

闻言,山月终于正眼瞧他,目露异色。从她平日接触来看,单成敬可谓是个和事佬,哪怕事关己身,也要先远远观望瞧个情况,把时局摸清楚再言话,凡事持能不掺和就不掺和之态,莫论公子家事。

“你不寻常。”

男人被她这一眼看得心中发慌,这句话更是叫他心虚到了极致,不自觉间挺胸昂首,拔高音量说:“这很稀奇吗?”

“喊那么大声做什么?不过是见你与往日颇有不同,心中奇怪而已,这句话可有异常之处?”

单成敬连连应是,忙笑说:“没想到你还挺关心我。”

山月扯了扯嘴角。这话听来似有未尽之意,然而她无心去辩,只是摇了摇头,往游廊走去,身子窜入尽头的月洞门。

“既非公子之命,我先回去了。”

山月住在刺史府后院临近后罩房的碧水阁。刺史府占地很大,临春堂靠近前院,从此处出发,一路走过来约三个刻钟。沿途所过,人影渐稀,假山假石林立,树木渐渐密了起来。

到了院子,她推门而入,径直入屋,坐在镜子前,借窗外漏进来的一屋日光看伤口。确实如单成敬所言,白皙的脸颊上大剌剌印着四道红痕。

山月打开抽屉,里面摆了整整十瓶药膏,瓷器精装,全都是未拆过的。她随意拿出一瓶,对镜擦药,用力揉搓,把药化开。阵阵痛感刺激着她的大脑,叫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抹了一会儿的药,脸颊开始发热,痛觉更深了,浑身泛起一股不舒坦的劲。

山月呆坐好一会儿,遥遥望向窗外绿景。半晌,她起身,推门而出时,单成敬竟站在院中央,正观赏架在桌子上的小型弩。

他来做什么?

山月是赵恒花重金请来的护卫,负责保护他周全。在责任之余,山月又好机关之术,平常就窝在院里做木工。院子里搭了一个大棚子,里头堆满木头、木桌,皆为做木工之用。

单成敬则是赵恒招揽的谋士。虽然她们共为赵恒谋事,日常接触较多,但真论起关系,二人只称得上点头之交。他平时只在前院参事,几乎不来后院,而碧水阁既在后院,更居僻远之所——这是他头一遭登门。

单成敬像是在等她,山月甫一过去,他就迫不及待开了口:“山月,你这弓弩做得不错。”

“有事吗?”山月干脆问。她并不想同单成敬话家常,边问边拿起刨子,又拿起切割好的横木,比照画在横木上的参考线,思考该如何切割。

单成敬摸了摸鼻子,一脸谄笑:“夫人今日反常,希望你能体谅体谅她。像你这样貌美的女子,又成天跟在公子身侧,夫人又是孕期,这实在太难让人放心。”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一个大男人,这些话让我如何开口啊。”

“有话不妨直说,若真说不出口,谢过吧。”她扬起下巴,朝门口处一点。

“唉唉唉,别呀!”单成敬忙伸手做阻拦动作,支支吾吾间,说得一脸勉强又为难,“你这张脸,天姿国色。”

山月向他投去审视的目光,男人却是会心一笑,正是张口之时,她咧嘴一笑,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左转直走,不必言谢。”

“你还真是个木头!”单成敬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这次没再打哑谜,“山月,不妨直言,其实夫人生这么大的气,多少真与你有些关系。”

山月刨木头,不为所动。

单成敬咬牙,直把话说开:“我听人说,公子有意纳你为妾!”

一听这话,她放下工具,转眼看他,心中只觉荒谬。这事既传得稀奇,单成敬信就更显奇怪了。

“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我竟要给人做妾了。”

“山月,你瞧一瞧这院子。”单成敬把手指向周遭,“静谧阔远的碧水阁,二进院的规模,不比府里的姨娘差!再瞧一瞧这满院的木头,全是公子南集北运搜罗来的,只因你喜欢!若受了伤,又是人参又是金疮药的送。你不过是公子的护卫,却能住大院子,玩好木头,用好药,这样无与伦比的厚爱,你还是个女人,任是谁也不会不误会啊。这倒也罢,你又那么向着公子,替他瞒下所有行踪,连夫人也不透露,这叫夫人如何不会多想。”

“我为公子谋事。”

“话不能这么说。夫人与公子同为一体,你为公子谋事,也是在为夫人谋事。”

“是吗?既如此,夫人何不再付我一份月例。干双人的活,总得有双份的钱吧。”

“那夫人若付你一份月例,你真愿替夫人干活?”

山月反问:“夫人要的,只是我监督公子吗?”

她对上单成敬的眸,对方几次张口,喉咙里偏就无声。

其实单成敬心里清楚,夫人想要的不是监督公子,而是她离开刺史府,离开贵州。

许方仪曾叫倚云传话,暗里探她口风,想叫她另谋一份出路,并愿赠以一百两的报酬——这是一份很客观的数目,许方仪甚至愿意加码。

有钱不赚才叫傻!

但关键在于,这件事、这些钱并不值得她背井离乡。她还和赵恒签了两年的身契,若要违约,必须赔钱。况且她与赵恒之间绝非简简单单的雇与拥的关系,还存在一份救命之恩——这份恩,亦不是一百两可衡量的。

“山月,做人不能太认死理。”

“我无意牵扯公子家事,莫再多言。”

“这不是你一句‘无意’便能解决的事。公子的心你难插手,夫人那儿你也争不到好话,你不走,这事会永远横在你们三人之间,总要求个结果的。”

咯吱咯吱——

刨木声渐起,还愈渐大了起来,木屑飘到空中,喷了单成敬满嘴满鼻腔,让他难受得鼻子直喷气,嘴也连连吐气。

他忙拿出手帕往鼻子嘴巴遮,闭眸睁眸间,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你既不愿陷入争端,干脆把脸刮花,就可全身而退了。或者你嫁人,有夫之妇,总不会遭人觊觎。”

山月整个人为之停滞,她目视前方,不禁怀疑方才所听是为幻觉,否则怎么会听见这番话。隔着飘碎的木屑,她向单成敬投去一个难以言说的目光,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脸是那张脸,声音是熟悉的声音,体型还是瘦弱身,是货真价实的单成敬,可从前那个高高挂起的谋士全然不见了影,说的话竟会句句刻薄至这种地步。

——真脏啊。

“你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嫁人?嫁谁?”

“这天底下好儿郎多得是……”

乐然打断他的话,“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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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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