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受伤

“好你个赔钱货,竟敢勾引你爹,老娘打死你!”

荆条噼啪地打下去,隔着泥巴墙清楚的落进秦殊耳里,紧接着她听见压抑的哭泣和求饶。

那道断断续续的女音怯懦地否认,却被打得更厉害。

刻薄犀利的骂声含混在抽打的荆条声里,嘈杂刺耳,秦殊松快的心绪被扰乱,她没忍住,朝院门口走去。

“来娣——”

裴何氏低声叫住她,瞧见她眼底冷冽的怒意,大约猜到她想做什么,“别去,不是个好惹的主。”

她并非见死不救,只来月下村数年,这种场面她已见过不止一两次。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想着去护一护,救一救,可最后非但没能解救那些受苦受难的女子,反倒令她们因此受到更大的痛苦。

来娣本又是个弱女子,便是去了也是徒劳。

裴何氏瞥了眼隔壁,轻轻摇头,“无用的。”

秦殊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迟疑了一瞬,这般贸然的去会不会给裴家招来麻烦。

可在更惨烈凄厉的声音传来时,她还是走出了这道院门。

无碍的,便是有事她自己担着,不会连累到母亲的。

隔壁李嫂一家同裴家离得近,秦殊没走几步就到了院门口,院门没关,她直白地瞧见被打的女子。

李嫂家的大女儿,李秀娥。

同她身量差不多,瘦弱单薄得很,眼下可怜地缩在墙角里,脸色苍白,没什么肉的脸上,一双眼噙满了泪。李秀娥双手紧紧环着自己,止不住地发抖,手背上是荆条抽下的痕迹,数条红痕交错,已有皮开肉绽的趋势。

下手不轻。

秦殊回忆了片刻。

李嫂是李秀娥的后母,在其生母病逝后嫁过来的,素来对这个便宜女儿没什么好脸,平日里让她做苦活就罢了,但这些日子也不知李嫂受了什么刺激,越发过分,非打即骂。

李秀娥瞧见她,努力将脸缩起来,紧紧咬着唇瓣,硬生生扛着,嘴巴都要咬出血来。

“老娘让你勾引你爹!”李嫂打得气喘吁吁,一荆条狠狠下去,李秀娥手背上渗出血来,“再让老娘发现,就把你卖给村尾的老张头!”

秦殊暗自吸了口气,努力抑制自己,到底没能成。

“李嫂这是要将人打死吗?”她走过去稳稳握住那根荆条,护在了李秀娥面前,“滥杀无辜可是触犯律法的,李嫂不会不知道吧?”

李嫂脸色僵了一瞬,转而气势汹汹道:“这是我李家的家事,她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再说了,她小小年岁就敢勾引她爹,那可是她亲爹!畜生东西,便是叫我打死了我也有道理,你少拿律法吓唬我!”

“我没有……”

细弱破碎地哽咽声自身后传来,秦殊眉头微拧。

“你闭嘴!”李嫂听到反驳火气便蹭蹭的上来,“若不是你勾引你爹,你脖子上的红印难道还是自己印上去的吗?”

秦殊眼睫一颤,及时回头瞧她。

李秀娥被这般惊诧疑惑的视线刺到,下意识抬手用胳膊去挡,可仍旧叫秦殊敏锐地捕捉到。

父侵女,简直畜生!

恶寒自秦殊心底止不住地往上蔓延,随之而来的还有升腾而起的怒意。

就因是女子,就要被如此欺压还不能说真话吗?

哪有这般道理。

秦殊冷眼看回李嫂,嗓音里透着寒意,“你有何证据证明是她勾引你丈夫,焉知不是李伯先动的心思?”

“你放屁!”李嫂想也不想便气冲冲地反驳。

她讽笑一声,“那看来就是物证没有,人证还颠倒黑白了?不若叫周保长过来秉秉公理,也叫李伯当面来对峙——”

“我李家管教自己的女儿,与你何干!”

秦殊的话还未说完,李嫂便骤然出声,强行打断,一脸刻薄地盯着她,“你给我让开!”

李嫂用力去拽荆条,秦殊用力攥紧,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她,暗中默默蓄力。

荆条紧绷至极时,她眼眸微微一暗,猝不及防地松了手,李嫂毫无准备地往地上一跌,摔了个屁股蹲。

秦殊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紧而,愤怒地嚎叫声响彻整个院落,“李来娣,你敢欺我!”

不堪入耳的骂声随即而来,秦殊恍若未闻般,转身将缩在地上的李秀娥扶起来,握着她手臂的力道不过是稍稍重了些,李秀娥便疼地哆嗦。

秦殊脸色一紧,撸起她的袖子,上面是纵横交错的伤口,触目惊心,瞧着已有一段时日,“他们经常打你?”

温和关切地询问令李秀娥忍不住眼眶一酸,豆大的眼泪啪嗒掉下来,紧咬着牙没说话,却还是忍不住发颤。

秦殊心口淤堵,改握她的手,骨感分明,却仍旧握得紧了些。

她想说你来同我一起操练,学一些拳脚功夫,往后不必如此受欺,但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至少如今当着李嫂的面,说了只会加大她的愤怒,于李秀娥无半分好处。

可秦殊没办法什么都不做,她冷着一张脸回头看李嫂,“即便管教,也没有将人打成这般的道理,你这般行事有如毒妇!”

李嫂本就摔得疼,听见她这话更是气血翻涌,“你便是叫来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的家事,我们家不欢迎你,你给我滚出去!”

秦殊没动,也不惧她这般。

李嫂恼地抓了荆条就要朝她抽过来,她身子一侧,本能躲过,可李秀娥却生生为她挡了一把。

细长的荆条抽在背上,她穿得又单薄,疼地整个人都颤了下。

秦殊眉头一紧。

“快走,求你。”李秀娥没看她的眼睛,声音有些沙哑。

秦殊暗自磨了磨牙,盯了满脸怒意的李嫂片刻,也知晓再这般纠缠下去也是无用,她若想帮李秀娥,需得找个李嫂瞧不见的时候来。

心沉了沉,她只能先行离开。

她今夜就得想想法子,还得将自己从前操练的基本功也记录下来。

如若袖手旁观,李秀娥就是下一个李来娣。

秦殊思索得沉浸,没注意到身后骤然砸来的石头,只敏锐地捕捉到一道极轻微的抽气声。

她下意识回头,一块巴掌大的石块迎面而来,已然来不及躲。

秦殊本能抬手去挡。

石块尖锐,割破了手掌,殷红温热的血旋即坠下来。

“来娣——”李秀娥面色紧张地唤她,下一刻就被李嫂刻薄的目光瞪了回去。

刺痛缓慢传来,秦殊低眸看了眼不断渗出的血迹,冷冽地瞥向李嫂,终究忍了又忍,什么也未说,从李家的院门走出去。

她向来不会漏掉任何一笔恶账。

进裴家院门前,她拉了拉袖子,将袖口遮掩住。

一进门,裴何氏就担忧地起身看她,“好孩子,可有被伤到?”她也曾与李嫂争执过,知道这不是个好相与的,还因此受累病倒,连累憬之日夜照料她。

自那以后,她便是为了憬之也尽量不再去与旁人争执。

方才隔着泥墙,她听着那些动静都觉得心惊。

秦殊摇摇头,笑得温柔,“我无事的母亲,不必担心,没吃亏。”

见她这般模样,裴何氏坐立难安的心总算稳下来,低声劝了句:“好孩子,这事咱们以后还是不掺和了,免得哪回伤到自己。”

秦殊知晓裴何氏心中所想,耐着性子安抚了几句,及至手掌有刺痛得很才借着理由进了里屋。

一进去,她便瞧见裴云谏正握着墨笔专注地书写。男人面色平静,视线落在黄麻纸上,未有半点躁意,仿若不曾听见她进来一般。

秦殊知趣地放轻脚步,动作极轻地翻找碎布条。

伤口还得包扎。

可好半天也不曾翻找到,她到底对这个家还不够熟悉,只能回头求助裴云谏,却一时不知怎么开口,斟酌着词句。

偏巧,裴云谏此时忽然抬头,平淡的视线对上她的,“有话就说。”

秦殊觉着有些丢人,却还是将受伤的掌心举起来,因着已有片刻,深红的血渍浸红了袖口前端。

“我想找点物什包扎一下。”

她没再说后面的话,但裴云谏已然知道她的意思,视线扫过那只手,隐约想起方才外边有嘈杂的争吵声,但彼时并未在意,不曾想其中一个竟是她,还落了下风。

裴云谏什么也没问,只淡淡给她指,“侧边第三个柜子。”

秦殊暗松了口气,当即打开,里面搁着早就剪好的布条、一把剪刀和几只瓷瓶,瞧着像是装药的。

倒是齐全。

她揭开闻了闻,找到一瓶治伤口的洒下去,隐忍着清晰的刺痛,暗喘了口气才去拿布条裹上。

只在最后打结上,她试了许久都不够紧,唤了他一声。

“何事?”裴云谏淡淡出声,清冷的眼眸里没什么波澜。

秦殊有种不得不求人得逼仄感,“帮我系一下。”又觉着这话不够清晰,恐令他误解,又添了句:“母亲还不知道,也不能叫她瞧见。”

他眉头微微一拧,并未当即回应。

秦殊以为他这是不愿,也没失望,不帮也无事,只是不紧的话做事时需要注意一些。

她没说话,正准备低头用牙咬住布条一端,男人起身的动作自余光里传来。

“过来。”

秦殊愣了一瞬,松了布条,反应过来朝他走去。

裴云谏低垂着眼眸,骨节分明的手指拿捏着布条两端,熟稔地给她系结。

这双手生的倒真是好看,做什么都有韵味。

秦殊还在暗暗想着,便听到他低凉的告诫声:“争强好胜迟早会吃更大的亏。”

她有些不满,但碍于自己有求于人到底压着些语调,“你怎知我是争强好胜?你在屋里读着圣贤书可曾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秦殊忽然想到自己那夜过来请他娶自己还恩一事,大费周章了许久才成,盯着他的脸忍不住抒发心口的郁气,“你往后若是做了官,必定不是什么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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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将军穿成病弱村姑后
连载中明春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