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困秋乏，春日里暖和的时候人总是懒洋洋的，暮秋时天气凉爽，日光却还和煦，院子里各式各样珍奇的菊花开得绚烂。
谢云昭不爱菊花，虽然菊有雅名又清雅美丽，但是味道她不喜欢。只是太后喜欢，送过来一些，她就把它们种到院子里，隔着窗远远看见心情也还不错。
这几日她不是在卧房歇息就是在书房看书，偶尔开窗透透风，就看着屋外一丛丛菊花。
“若是这气味好闻一些就好了。”谢云昭朝着刚进门的白雀说。
白雀端着羊奶露过来，笑道：“我闻着还好，这菊香天生与大人不合，大人才觉得难闻吧。”
“那你闻起来是什么味道？”谢云昭好奇，她还见过有许多人喝过菊花茶，或者用菊花香气的熏香熏衣裳，但她都闻不惯。
白雀鼻翼煽动，想了一会儿说：“大概是清香的，有点儿微苦，像药香。”
“那我鼻子没问题啊，就是我闻起来有些闷闷的……算了，不说这个了，听说陛下差人送了东西来？”她端起羊奶露品尝，这羊奶的腥气去了，加了一点糖进来，有点甜甜的，味道极其鲜美。
白雀点头：“是，陛下派人送过来的，东西不是很多，但是非常名贵。我也问过神医，可以加一两味药进去，但是也用不了多少，陛下也是有心了。”
谢云昭浅笑：“我知道，陛下人很好。”
白雀正整理她看过的书，听到这句话时抬起头来：“我记得那夜大人回来时披着陛下的披风，披风我也重新整理过了，可需要我送回去？”
“别。”
谢云昭抬头阻止她：“你别去，改日我亲自送回去。”
白雀自然答应下来，她整理好书桌上的书册，就将朝北的窗户关上。
屋子里只有两个人，非常安静。
谢云昭将羊奶露喝完，将碗放好，白雀又回来收拾。
“大人，陛下那夜可有发怒？”
谢云昭抬头看她，白雀面上有些犹豫，低头说话时眼睑低垂，眼中似乎藏着忧虑。
她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书架前取书：“不必担忧，没有的事。这些日子陛下忙着朝会的事情，可能有些疲惫，但他性子极好，也没什么脾气。”
“古往今来做皇帝的，有几个没脾气的？”白雀不相信，虽然当今陛下对待她家大人极好，但是皇权下成长起来的皇帝，皆是不怒自威，一个眼神就能传递出许多情绪，大人别不是看不出陛下的心情吧？
她跟在谢云昭身边久了，说话也胆子大。
谢云昭拿过书，回头笑笑：“那我再加一句，陛下待我很好，对我没什么脾气。”
“大人谨慎些。”白雀虽然平日里话多了些，但是极少重复念叨，只是让她小心。
“好，我会的。”
看着她将空碗送出去，谢云昭的目光又落到自己手中书的封皮上，面上的笑意渐渐变淡。
……
清和宫内。
萧知棠窝在萧悦平怀中，听她念话本。
两个人虽然同龄，但萧悦平身体长得极好，结结实实的，萧知棠就瘦弱许多，两个人靠在一起就像大姐带着幼妹。
谁能想到那个看着更小一些的实际上在年纪上大几个月，辈分上也是长辈呢。
“所以，这书生就此中了状元，回到家乡任官做了县令，还娶了青梅竹马的远房表妹？”萧知棠仰头问。
“是啊……”萧悦平将手中的话本合在一起，见她不说话，便低头问，“怎么了？”
“太平淡了，这个话本没有上次谢姐姐来给我念的有意思。”
“那小姑姑想听什么样的？我这里有一个女将封侯的，还有个锦国前任王女登基的故事传说……”萧悦平心疼她，自然是什么都答应，在旁边的话本中寻找有意思的故事。
萧知棠靠在她怀里，虽然是白日，但已经困得眯上了眼，嘴里嘟嘟囔囔的：“都听过了，我好困啊，安平。”
“那就睡吧。”萧悦平抱着她起身，将她的厚披风解开，放在床榻上盖好被子。
“多谢郡主。”采薇悄悄过来，取了披风整理好挂在一旁的木架子上。
“无事。”萧悦平看了一眼，见小姑姑这么快就撑不住已经睡着，眉间升起一些愁绪，轻手轻脚出去了。
乾安宫。
“戎国递上来的契书既然已经修好，本来是想着我差人给谢将军送过去，没曾想虞大人今日会去谢府，就由你给谢将军带过去吧。”萧翊和在桌案一角拿起一份厚厚的折子递给康泽。
康泽将奏折拿过去，虞明珠双手接过，行了一礼。
“是，陛下。”
萧翊和与臣子的话向来不多，契书的备份既然已经递过去，也就没有更多要嘱咐的事情，虞明珠就退下了。
“康泽，朝会也快要结束了吧？”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康泽俯身回答：“回陛下，还有三日。”、
“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谢将军没有进宫来商议政事——清和宫、华荣宫她也没去吧？”萧翊和自然是知道谢云昭这几日的行踪，但还是怕漏掉什么消息，朝康泽问。
康泽总管宫内事务，知道的自然也多。
他点头：“是，陛下。将军染了风寒，奴去打听过了，神医说是早些年在北地时就受了寒，这次的风寒不过是个引子，将军要想完全康复，恐怕还得需要些时日。再有就是，将军受了风寒，公主和太后的身子都弱，总是要防一些的，将军也是有这些考虑。”
“我知道，就是许久不见了，我还以为她恼了我呢。”萧翊和低头笑，眉宇间却带着无奈。
牵挂就像是放纸鸢，捏得紧了怕飞不远，放得松了又害怕它飞到瞧不见的地方。
心中百般挣扎，难以寻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我记得母后前几日伤寒，这几日也该好了，后续温补的药材预备好，御医那边要什么药材都给过去，别让母后为这些事情操心。”萧翊和回过神来，又想起华荣宫的太后。
虽然太后只是小风寒，但是他作为儿子也要表现出一些态度来，前些日子上好的人参鹿茸送过去不少。即使暂时用不上，也叫人看着舒心。
“是，奴晓得了。只是清和宫的五公主近来有些不好，太妃娘娘这些日子日夜陪伴着，奴瞧着也生了许多白发，”康泽似乎也想起来后宫中这位体弱的小殿下，“安平郡主也进宫看过几次。”
萧翊和听他说着，取了笔蘸取墨汁开始批改奏折：“清和宫那里的吃穿用度要盯着些，都用好的，知棠毕竟是我妹妹，太妃陪伴父皇多年，如今只有知棠在她身边也是不易，都要好生对待。她最在意这个妹妹了。”
康泽俯身应是，明白他说的“她”是谁。
“——至于安平郡主，她与知棠虽是姑侄，但两人更像是姐妹，关系非同寻常，两人多见见也无妨。”
“是。”
“天牢里兰卿蘅还呆得安稳吗？”
“陛下，很是安稳，前段时日谢将军去见过一次，后来又去了……”康泽顿了一下，“去了旧宅那边，其他的便没什么了。”
萧翊和点头，手上的笔开始动作：“她乐意做这些，就做吧。还有康亲王府那边的事情，看着点就是了，其他的就随她的意好了。”
他语气轻松，好似那康亲王与他没什么关系。
平静得有些过分了。
若说两人亲，那也是皇家玉牒上的兄弟关系，实打实的血脉联系。
若说两人仇，康亲王是野心勃勃想要颠覆他的皇位，两人也说得上争锋相对。
但是他就这样在皇位之上看着。
看着康亲王一步步迈入那个人的圈地，一步步走向他的毁灭之路。
林雨逢站在高处，看着康亲王府的人进进出出忙碌着。
她虽然立于楼阁之上，但是距离不大远，能够听到喧哗之声。
在她身后站着的人弯唇：“林小姐可还满意？”
林雨逢回头看她一眼：“青鸢姑娘，好戏这才开场呢。朝会结束之后，恐怕才能到最好看的部分呀。”
康亲王府的仆从来往进出自然不是因为有什么热闹的喜事需要庆祝，而是他们各自的主子听到了风声，府里上下的人都开始忙起来，收拾起自己的那一份东西。
“林小姐选择的这个时机不错。如今林小姐已经将康王的退婚书捏在手中，天下之大任你自由爱恨，真是个不错的结局。”青鸢低头看她。
林雨逢点点头：“还得多谢谢大人和姑娘帮我。抓到了他的把柄这才全身而退，也不枉费我演戏一场。”
“但是你在康亲王的眼中，恐怕就是愚蠢又善妒的形象了。世人的眼光多在你们身上，朝会之后林小姐还是早点做好打算。”
“青鸢姑娘费心，我不在意我在他眼中是什么印象，终归只是一纸婚约的关系，如今是他违背婚约在先，这份退婚书也是我应得的。至于我是什么形象，世人又如何看我，这次的事了，恐怕他们只会说我幸运。”看着忙碌的王府，林雨逢轻笑，眉眼温婉秀丽，说不出的清雅可爱。
青鸢坦然的目光也随之看过去：“这是林小姐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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