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邀她过府

天牢里总是潮湿阴暗的,若是能够有一方小窗能够看看外面也未尝不是黑暗里的一点慰藉,只是现在寒冬腊月,这样的天气风往牢房里灌,这小窗倒叫人雪上加霜。

兰卿蘅最初进来的时候,总是躺在木板上,那时候天气热,他甚至还能够对自己说一声心静自然凉。现在北风呼啸而来,夹杂着雪粒的风扑在身上,他将床板移了个角落里温暖的位置,裹着一床薄薄的被子静坐。

“吃饭了!”

伴随着班头的一声吆喝,狱卒过来递了碗,一碗稀粥和一个粗面馍馍,粥里拌着些野菜,在这天牢里已经是还不错的饮食。

他麻木地去取碗,动作慢些时抬头似乎就能看见狱卒不耐的目光。

但人活着总得吃饭果腹,他装作没看见,继续低头吃喝。

“哒哒哒……”

从天牢之上下来的木梯上,有人踩过的声响。

隐约还有狱卒的声音。

“大人这边请。”

不知道外面是哪位大人,但是这天牢底层关了太多的乱臣贼子和穷凶恶极的凶犯,外面的大人找谁也不是他该管的事。

兰卿蘅头也不抬。

直到那双皂靴停留在他面前,上面绣着熟悉又陌生的桃花祥云纹。

桃花温柔缠绵,在陈朝是多情温柔的象征。

祥云则象征吉祥如意,是许多朝臣服饰都会用的图纹。

但能够把桃花和祥云绣在一起用,他知道的就只有一个人。

皂靴是常见的玄色,祥云图纹融入皂靴布料之中,像是天生就是一块生着祥云的料子,桃花花瓣以粉色丝线针织,在靴子侧面绽放。

靴底有些浅淡的雪泥,能看出外面积雪不算很深。

兰卿蘅喝粥的动作微微顿住,还是继续喝下去,将碗放下之后,他才顺着那人的脚往上看。

果然见到一张平静无波的熟悉面孔,身后跟着她那个随身护卫。

“谢大人别来无恙啊。”

经过提醒,谢云昭才想起天牢里的这个人还没有解决,她这才重新踏入这方寸之地。

来时见到他低头喝粥,他抬头时面色比起上次竟然还算平和,没有叫骂而是问候,倒叫她有几分惊讶。

不过,既然他都问候了,她也不会不给这点面子:“我的确无恙。”

兰卿蘅一下子就笑起来,他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以手后撑着地面,眼神有些疯癫,他笑的声音越来越大,整个牢房正在喝粥的声音都低下来,贴在栏杆上盯着他。

狱卒本想敲打他,但见谢云昭站在那里,眼中并无愠色,也就收了心思。

等到兰卿蘅笑累了,他才扶着铁栏杆站起来,双手握住栏杆,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我是不是过不了这个冬了?你来找我,是因为他们都输给你了对吗?”

他说话的声音远远没有他笑起来那么张狂,带着些低沉,就像是迷途的羊羔般无助。

“他们不是输给我,是本来就很难赢。如今盛世太平,陛下开明,谁会想要打仗呢?”谢云昭皱眉,但很快就不欲再说这件事。

“我已经为你找好了地方,你想要打听什么,就出去自己打听去,能不能打听到,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谢云昭抬手,让狱卒开锁,将带着镣铐的兰卿蘅带出去。

“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兰卿蘅脚下生了根似的,一步也不愿意动,他嘴唇微微颤动,眼中神情复杂。

谢云昭却不愿意再浪费时间,让身后的狱卒上前,架着他离开了。

“大人,您说他会安安分分地劳作吗?”身后一直没有开口的“护卫”问道。

谢云昭抬步向上走出去:“自然不会,但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对于他这样落败的乱臣贼子已经是格外开恩了。留他一条性命,只是不想安平为难。”

“郡主会为难?”青鸢慢她一步走出地牢。

安平郡主当时可是亲手抓住的兰卿蘅这个舅舅啊。

谢云昭笑了笑:“她会不会我不知道,但是史书上不能叫她为难。”

……

从地牢里出来,谢云昭恢复了往日的作风,时不时往皇宫里去,对于乾安宫也不怎么避讳,还是照去不误。

她心里的主意还没有落定,就接到安府的帖子,外祖父让她过去一趟。

谢云昭与这个严肃的外祖父其实话不算太多,只是小时候跟随他读书习字,很敬佩他,却是不敢多在他面前耍宝玩笑的。但她其实知道,外祖父只是表面严肃冷淡,心中也有对晚辈的疼爱和看重。

安府的帖子一来,她便有些如坐针毡。请帖上是让她过府叙事,但又只请了她,想来是关乎她一人的,与旁人并无关系。

她便开始琢磨,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地方。

难道是前几日没上早朝的缘故?或者又是她把兰卿蘅安排在服劳役的地方,外祖父对此不满?

怀揣着满腹疑问,谢云昭去安府赴约。

安太傅年事已高,如今已经不在朝堂上任职,只是他门生众多,偶尔还会带带学生,传授他们一些经验。

这腊月里是喜庆的年月,来拜访他的人可以说是络绎不绝,今日来的人却并不多,算是为谢云昭腾出一天空闲。

这让她心中略微有些忐忑。

“你已经到了可以成婚的年岁。”

问候之后,两人刚到书房里坐下,安太傅就是这样一句话。

谢云昭心里狂跳一下,怀疑外祖父想给自己做媒,但还是安静地等待他继续开口。

“你为女官,我与你爹娘,还有府上的舅舅舅母、兄弟姊妹都为你骄傲。自小时候起,你就时常出入皇宫,当时我还在想这么做会不会不合时宜,但先帝看重你,太子爱护你,你是京中世家子女中独一份的待遇。

“陛下登基后,你就去了北城关,回来时我又担心你与陛下生疏,让你们君臣之间生了嫌隙,但后来见你们情谊仍然深厚——我也就放心了。”

谢云昭不得不承认,外祖父说到“情谊深厚”时,她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而随着他的话,她脑海中闪过张张面孔。

“但是,”他语气谨慎沉重,“我是过来人,作为你的亲人又是师长,不得不提醒你,你在朝廷上怎么折腾是你的本事——于‘情’一字上却必须慎之又慎。”

这已经是比较直接的敲打了。

谢云昭起身行礼:“云昭知道,云昭日后必当谨言慎行。”

安太傅招手让她坐下,道:“我不是让你沾染情爱,只是你身在官途,困难重重,必当比常人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于夫婿选择上更是要严谨,若是无意,当断则断。”

最后四个字被他说出来,谢云昭已经确定他说的是什么事了。

“我会做下决断,还请您放心,我万万不会因为私事影响朝堂公务。”

安太傅今日请她到这里来,也只不过是要一个态度。

她猜测,大概是先前苏续遇刺受伤那段时日,她去苏府去得频繁了些,虽然隐秘,但京中说不准有些风言风语传到他老人家跟前。

如今苏续闭门不出,也不许旁人来探,她也断了与他的联系。

而萧翊和最近的行为却愈加“肆意”,说不准又是谁说到了安府来。

安太傅点点头,站起身来朝外走:“你舅舅舅母今日备了一桌好菜,今日你就在这里用膳,你那些兄弟姊妹都想同你说话呢。”

严肃的话说完,他又变回了那个心怀慈爱的外祖父。

谢云昭点点头,笑着迈步跟上去。

……

“现在兰卿蘅安置好了,平阳王和顺王的事情已经结了一半,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乾安宫暖阁之中,谢云昭与面前人对弈,落子时有些心不在焉。

萧翊和的话让她一愣,她轻轻摸了摸脸,惊觉自己方才神色有异。

“是陆家的事情?”萧翊和知道她和锦州陆闵那点事,但是他从未将陆闵放在眼里,但是这次二王的事情确实牵扯出陆家,她多想也正常。

谢云昭摇头,陆家的事情已经是定数,赵家女娘赵锦云也早在二王事情传出来之前与陆闵和离,自然没有什么是让她操心的。

她只是一直惦念着昨日外祖父说的那些话,一时之间失神而已。

于她而言,什么样的选择才叫慎重呢?

轮到萧翊和下,他落下一子,修长的指尖拈着黑色棋子落在白玉棋盘上,声音极轻。

她目光随着他指尖往他的臂弯上看去,划过他宽阔的胸膛和修长的脖颈,最后落在那张熟悉的脸上。

两人视线交接,他默默坐得端正了,小幅度歪头,似乎在发出疑问。

谢云昭轻笑一声,将手中棋子落下:“只是方才觉得,时日长了,人就会变很多,陛下也已经不同以往,终究是岁月匆匆。现在正是腊月,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等明年,我就二十有四了。人生若得八十载,我也过了近三分之一了。”

话音落下,她注意到萧翊和的手微微停顿,还是很快落子。

“但无论过多少年,在我心里,令晖始终是令晖,并不会因岁月流逝而改变。”

谢云昭还是笑:“人都是会变的。”

似是随口一言。

就像人心也会变。

谁能够保证人的心始终不变呢?

她这般说,萧翊和就不说话了,只是同她静静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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