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开春,萧可安的封号被定下,选永嘉二字,称永嘉公主,赐封灵州为封地。
她与宋策的婚事礼部也重新选定良辰吉日,虽然迅速,但也不显得仓促。
毕竟无论是宫里的陛下太后,还是京城宋家,对于这门婚事都是极其重视和看好的,礼部自然也不敢不尽心。
三月十八日,大吉,宜嫁娶。
婚礼按照礼制举办下去,凤冠霞帔、红妆十里。
自宫中嫁出的永嘉公主,嫁入勋贵世家宋家。
黄昏时分,天边的夕阳近乎沉入地底,宫道长街两侧红灯笼高高挂起,伴随着鞭炮和唢呐声响,从高架马车下来的萧可安迈入宋氏府邸。
众人皆欢、宾客尽兴,这是一场圆满无缺的婚礼。
宋家设了筵席,宫中也有小宴,专门宴请皇亲国戚。
谢云昭有一层安和郡主的身份,自然也留在长乐宫中宴饮。
筵席上的酒是南方献上来的极品佳酿,就着些小菜,她不知不觉就半醉了,等到夜里筵席散场,萧翊和差人来请,她才迷迷糊糊过去。
酒慢慢上了头,她只觉得脑袋里晕乎乎的,听着身旁的人说话都仿佛是在半梦半醒间,渐渐地,思绪都沉入无边黑暗。
……
窗外有鸟儿在啼叫,谢云昭醒来的时候,拉住被子侧身盖住耳朵,脸轻轻蹭了蹭软被,却嗅到与自家府上熏香不同的气息。
回忆起昨夜长乐宫的醉酒,她一瞬间就坐了起来。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内里的衣裳都是完好的,只是外裳被脱下。
谢云昭松了口气,拢了拢衣裳,正准备从床帘里探出头去看看是哪个宫里的寝殿。
就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拨开两侧床帘。
谢云昭略微呆滞的目光对上那双漆黑得发亮的双眼,口中忍不住唤道:“陛下……”
萧翊和点头应声,侧头将两侧床帘系好,又将她的靴子提过来,动作迅速得像做了许多年那般。
“你昨夜喝醉了,就让你在偏殿宿下,你身边的那个白雀的属官也在外间,今日没有早朝,你不必担忧,不过昨夜喝了那么多酒,今日早膳我吩咐膳房做了些暖胃的早膳,你用一些。”
谢云昭点点头,有些尴尬。
不知道的还以为昨夜他俩已经……
殿内没有别人,趁着萧翊和去取她外衣的功夫,谢云昭悄悄摸摸地穿上靴子,等到他递来外袍,她一个转身便将衣裳穿好,低着头整理腰带。
萧翊和抬手将她压在袍子里的几缕乱发轻轻挑出来,眼睛紧紧盯着她,像是看出她尴尬的小心思似的。
“有劳陛下了,若是陛下没有要事,我就先……”
“你头发乱了。”
萧翊和打断她的话。
谢云昭摸摸长发,醉酒之后睡了一夜,谁能够保证自己的头发一丝不苟?
她抬眼看去,萧翊和的头发倒是梳得整整齐齐,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笑。
“我为你束发。”
偏殿里的梳妆台上没什么头饰,但是梳子铜镜都是一应俱全,谢云昭被他带到镜子前。
看着自己的衣着还算整齐,头发也没有乱糟糟的,她不由得放下心来。
萧翊和说是为她束发,但是从来只有别人为他束发的道理,哪里有他为别人梳头的经验。
因此,他也只是取了梳子,从上到下为她轻轻梳理长发。
他动作小心翼翼的,显得有些笨拙,谢云昭看着他仔细地从发根梳到发尾,手轻轻挽着梳下去,方才升起的尴尬也消散开,忍不住低头笑。
萧翊和也抬眼从镜子里看她的神情,明明先前拿鞋取衣的动作那么顺畅,现在绾发倒是不会了。
看到她嘴角挂着的那抹笑意,他只觉得她发丝都在手心里发烫。
“是这样吗?”
他尝试拢住她的头发在手心里,又去取了梳妆台上的发带,正准备动手绾发。
谢云昭抬头,还没有开口说话,就听见殿门附近传来一声沉闷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人闷哼。
萧翊和抬头看去,看到康泽仓促间转身的声音,意识到是他来禀报事情,没曾想见到他在为面前人绾发,便匆忙退出去了。
“是谁?康内侍?”
谢云昭侧头看一眼似乎没看见,从镜子里看他的神情,试探性问道。
萧翊和点头:“是,不过没事——你看这样行吗?”
他低头看,却发现刚刚梳好的头发又散开些许,面颊浮上些许燥意。
“还是我自己来吧。”
谢云昭自己取了梳子,拨开他的手,很快就简单束好了发。
虽然发饰简单,但是比起原来的模样也好上许多。
萧翊和看着她,面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梳好头发后,谢云昭放好了梳子,起身对着镜子照看衣裳是否有不妥当的地方,一边侧身看一遍玩笑。
“今日从乾安宫寝殿出去,恐怕少不得人说闲话。虽然陛下是好意,可我福薄,也没有做后妃的好性子,更没有太后殿下那样的宽宏大量、贤惠大方。”
萧翊和垂眸,眼睫狠狠颤动两下。
“对后妃无意,封侯拜将总是有意的。”
泰安殿、乾安宫,他总还是能够和她站在一起。
谢云昭唇角微弯,回身正色道:“陛下是以封侯拜相利诱我?”
萧翊和表情也很严肃:“是陈朝需要你这样的良将贤臣,更何况无须利诱,你自有宏图伟业要搏,别的我不知道该如何许诺,但是在我这里,会让你梦想成真。”
这话说得好听。
谢云昭抿唇笑:“那就借陛下吉言了。”
……
从乾安宫出去,谢云昭闲言碎语没怎么听到,但是白雀略微有“幽怨”的眼神是忽视不了的。
“宫外没什么事情吧?昨夜公主的婚事可都顺利?”
她问起正事,白雀这才收回幽怨的目光道:“宫外无事,昨夜一切都好,就只有大人您一个人宿在乾安殿,我是胆战心惊一夜,陛下也一直守着。”
谢云昭成功被她带歪:“陛下也没睡?”
他守着干什么?
想到自己醉酒后可能出现的窘迫模样可能会被他看到,谢云昭就头皮发麻。
“陛下也是担心大人,说是怕大人喝醉之后会吐,又担心大人醉酒难受招人煮了醒酒汤,哦,大人警惕心很强,一口也没喝。”
白雀笑得见牙不见眼,语气中满满都是调侃。
谢云昭已经能够想象当时的情形,她作势伸手去捂她的嘴,白雀跳着跑开。
两个人沿着无人的宫道闹了一阵。
谢云昭又道:“今日回去你好好休息,午后我要出去一趟,让青鸢跟我去就好。”
……
“大人,您自宫里回府之后便整理出了这么多东西,到底要去哪儿啊?”青鸢看着院子里的几个大箱子,颇有些不解。
这些箱子里大多装的是珍贵的药材或是药书古籍,看着就像给生病的人送去的。
但送给谁青鸢有些不好猜。
现在是三月的季节,天气已经渐渐暖和,院子里那棵歪歪扭扭的桃花树也同山野的桃花一般开了花,花香随着风吹进屋子里。
谢云昭眼神看过去,轻轻叹气。
青鸢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心有灵犀似的:“苏府啊。”
这下,两个人都开始叹气了。
箱子被装到马车上,一行人都准备出发了,谢云昭临出院子时突发奇想,折了院子里的一枝桃花,放在最上面的箱子里。
几列马车就这样摇摇晃晃地开始往丞相府去。
谢府和苏府说是隔了一段距离,但都在百坊之内,也没有多远,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就到了。
苏大人没在府上,出来接待的是苏续的母亲,苏府的女主人。
“大人今日莅临,我府上没有多少准备,若是招待不周,大人勿怪。”苏夫人面上虽然是挂着笑意,但是眉眼之间的愁绪和眼尾的皱纹还是暴露了她近些日子的忧虑。
苏府同谢府不一样,谢沐承就只有安绣岚一位夫人。丞相除了正妻之外,府上还有几位姨娘,同时这几位姨娘都有所出。也就是说,即使苏丞相最看重的是苏续,在这件事情上,苏夫人才是真正痛彻心扉的人。
苏丞相这些日子在朝堂上依旧没有什么动静,但是也在准备为其他儿子铺路,用在苏续身上的心思自然就少了。
“夫人不必如此客气,大公子可有好些了,前段时日忙,未曾来看过公子,今日得闲,为公子送些药材,愿公子早些康复。”谢云昭话说得也极为客气。
其实哪里是她不得闲,分明是次次上门拜访都被苏续派人拦在灵蕴轩外。
在人的感情和意愿一事上,她素来不爱勉强别人,自然也不会强求着只为看他一眼。
先前的那一次,已经看够了。
苏夫人轻轻摇摇头,面上也有为难的神情:“还得多谢大人请的神医,但延之的伤,恐怕是好不了了。我就这么一个孩子,看着他一点点长大,如今却只能看他卧病在床,心中自然是有千般难过——唉,不说了,多谢大人送来药材,大人请用茶。”
苏家是世家大族,苏夫人也是出生名门,说话都是温柔和善的大家主母模样,只鬓间几缕白发,能叫人看出她满腹的哀伤。
“夫人请。”
……
谢云昭虽然进了苏府,但还是不曾见到苏续。
苏夫人带着苦涩的笑意歉声,谢云昭到府上来的好意她知道,不过苏续不想见她,她也没有办法。
谢云昭也不强求,亲自送过东西后喝过一盏茶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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