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的天气已经很不错,只是还未到京城下雨的时日,天气越加燥热起来,人心随着天气也漂浮不定。
今日是沐休,陛下朝臣都不上朝。
谢云昭从乾安宫寝殿龙榻上起来,自己掀开床帘出来,轻手轻脚穿好衣裳。
她手脚轻快,但床帘内的人还是有所察觉。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开帘子,帘子里探出来一张俊脸。
“你要走?”他语气中似乎还有些不舍,一边说着还一边起来穿衣穿鞋。
谢云昭回头看他,轻笑;“今日没有早朝,你多睡会儿就是,何必这么早起来?”
两人正说着话,内侍已经带了热水洗帕进来。
谢云昭洗漱结束带上长剑准备走了,萧翊和才堪堪洗漱完,将衣袍穿好。
“我送送你。”他赶上来道。
谢云昭想将他按回去,萧翊和却仍然跟上来:“雾州此行危机重重,你要多带些人马。”
“嗯,我知道。”谢云昭点点头。
“千万不可鲁莽行事,若是他们人太多,你千万要让雾州州卫相助于你。”自打谢云昭第一次在乾安宫正殿宿下,他真是恨不得日日黏着。
这一次她出宫,他更是千叮咛万嘱咐。
谢云昭轻笑问他:“你可是不信任我的实力?”
萧翊和闭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我不是不信你,你一人在外,行事又不顾及自己身体,我一日见不到你这心里就七上八下。”
“噗嗤。”
谢云昭朝后面看去,恰好看见康泽用袖子遮住脸,朝着另一边而去。
萧翊和不觉得丢脸,只是面上难免泛起绯红。他可不觉得自己说错,夜晚晦暗烛火下,他指尖触碰到她背上累累伤痕。
想他堂堂天子,皇帝陛下,竟然当场落下泪来。
还被她还哄了许久。
谢云昭了解他的心思,轻笑道:“好,我会保护好自己。”
看他不舍的神色,她微微踮起脚尖,仰头吻在他眼尾。
“我答应你,早点回来。”
她眉眼带笑,拢了拢身上的外袍,一步步迈下乾安宫的台阶。
走出去许久,她回头看,萧翊和还愣在台阶上,呆呆地摸着自己的眼尾。
谢云昭转过头来,还是忍不住低头笑。
……
雾州路途算不上多遥远,谢云昭带着亲卫数十人赶到雾州,不过才刚刚入夜。
只要是有条件,她还是不舍得自己人受苦,便开了客栈休息,等到天亮之后再出发去临川寒涧。
临川寒涧在老百姓不显声不显名,但是在江湖和世家口中,还是能够听到这几年突然兴起的杀手组织。
天亮之后,谢云昭一行数十人,加上雾州州卫百人,直入临川寒涧。
临川寒涧位于雾州北部,人迹罕至,有溪流山涧自断崖出,临川寒涧就在断崖下的洞府之中。
“吁——”
谢云昭勒马,身后的人也跟着停下。
前面拦路的杀手已经出来,都是黑衣黑面,遮掩真容,皆是杀气腾腾。
从后面迈步出来的人与他人着装都不大一样,看起来像是杀手组织的头儿。
“阁下前来所为何事?临川寒涧向来与州府井水不犯河水。”
谢云昭看了看面前的人,又侧头看了看身后的人,取出怀中令牌:“没有什么井水河水的,今日我奉陛下之命令,前来查探朝廷命官被刺杀一案,临川寒涧各中杀手,若是弃械投降,可宽大处理,若是顽强抵抗,那便就地处决。”
说罢,她挥了挥手:“动手吧。”
身后亲卫、州卫上前,弓弩尽出,刹那间洞府前杀气毕露。
谢云昭手中长剑出鞘,驾马上前。
根据朝廷所查出来的证据,再加上清远阁的消息,临川寒涧刺杀朝廷命官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除了苏续那件事之外,谢云昭在意的,还有冬酿山庄那个假江若音,也是出自临川寒涧……
有谢云昭和亲卫出手,临川寒涧外面的人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拿下。
临川寒涧的老巢里别有洞天,最下面有地牢,阴暗潮湿。
有亲卫在前开道,前面的人都已经肃清,谢云昭鼻翼轻轻扇了扇,让人将下面的人带上来。
地牢里关着的,要么就是受害人,要么就是临川寒涧的叛逃者或者是是执行任务失败被关押的人。
谢云昭坐在首座低头往下看,在十来个杀手里没看见熟人,但是从地牢里羁押处出来的人却看见了。
“你,过来。”
她轻轻招招手。
亲卫押着那杀手就上来,谢云昭抬手扬起她的脸,此人正是先前在冬酿山庄刺杀她的假江若音。
当初看起来谨慎内向的女娘,今日看起来面色苍白、双目无神,面颊衣裳都沾了灰,湿腻腻地黏在身上,说不出的狼狈。
“还记得我吗?”谢云昭问。
那人抬起眼来,好半天才将双目聚焦在她身上:“认得,怎么了?”她无力的语气中还有几分挑衅。
谢云昭左看右看,亲自看了她手腕间的痣,又仔细端详她半天,才道:“窦欢意,你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
窦欢意,当年窦府失踪的小姐。
所有人都以为她在当年的那一场杀手袭击换面中已经身故,没曾想她活了下来,还成为了临川寒涧的杀手。
那手腕上并列着两个小痣,就是窦欢意的标志。
至于到底窦家认不认这个女儿,那是窦家的事情。
窦欢意面上神情未变,只是无神的双目中又添了一点疑惑,似乎在想她将她错认成了谁。
“我是说,你原本是窦家的孩子,怎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她顿了顿,轻轻摇摇头。
“……算了,以前的事,还是留给窦府跟你说,我没这个闲工夫。”谢云昭还记得她那不留情的一刀呢。
当初看像是留了一手,现在看,是学艺不精。
她只挥挥手,让亲卫将人带下去。
窦欢意还欲再问,但已经被押下去了。
从临川寒涧出来,鞋底下有道道血迹。
谢云昭从怀里掏出名册,身边亲卫接过,一一按照名册清点,又翻出了临川寒涧内部名册对比,不多一会儿就将情况汇总。
“大人,临川寒涧自建立二十六年以来,加上临川寒涧历任主人,总共有杀手二百四十三人,其中已经死亡者有一百四十二人,现共有一百零一人,其中有九十三人已经归案,仍有六人在执行任务,两人叛逃临川寒涧。”
亲卫缓缓道来,下面压着的人缓缓抬起头来,眼中说不出的惊惧。
连临川寒涧内部人都不知道的消息,没曾想朝廷在这短短的时日,就已经将他们内部的事情调查得这么清楚。
“行,除了死掉的,活着的人都带回雾州府,不日陛下便会派京官前来,三司会审,除了这个——”她指了一下窦欢意,“叫什么十一的,这个人我得带走。”
当日刺杀苏续的刺客已经被就地正法,剩下的人交给朝廷办就是。
谢云昭擦了擦手中的剑刃,将长剑重新插回剑鞘。
“是,大人。”
亲卫、州卫将人带下去,谢云昭唯独看向窦欢意,突然就想起多年前她和自己在德昌书院吵嘴。
“让她洗一洗,上路回京吧。”
……
“你说的……我是窦家人,到底是什么意思?窦家是哪个窦家?我和窦家是什么关系?”
谢云昭去雾州的时候,是骑着快马,回来的时候,换了比较熟识的马车。
宽大的马车内,坐了谢云昭和一名亲卫,以及已经洗干净澡的窦欢意。
上了马车,一出雾州,窦欢意缓过神来,眉眼之间皆是警惕,但被她勾起好奇心,一路上又憋不住问个不停。
她问十句,谢云昭看心情就挑着拣着回一句。
“京城还有几个窦家?”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定亲?有过,不过他现在成亲又和离了,相信你不会想见他的。不过他肯定很想见你。”
马车从清晨出发,中间走走停停,一直到第二日的午时才到京城。
入城门时,窦府的人已经等在门口了,为首的是原光禄寺卿窦鸣,窦欢意的亲生父亲,和她的母亲。
谢云昭直接将人带到窦府人面前,将选择的权力交给他们。
“写封陈辞进宫吧。”
别的她也帮不了多少。
窦欢意在外漂泊多年,她是临川寒涧的受害者,但同时她也参与过刺杀,她也是临川寒涧的帮凶。
她们当时发现窦欢意的时候,她在地牢之中,是任务失败后受到的惩罚。
若是她手中沾染了鲜血,恐怕就难以处理了,若是没有,窦家这时候写封陈辞上奏求情,说不准还能保住她。
窦家是真心在意孩子的,谢云昭也知道。
当她询问窦欢意时,窦欢意也有想看看自己家人的意思。
至于谢云昭自己嘛,多年前一桩心事已了,那一刀她也不想再追究,剩下的这些事情就看窦府和朝廷的了。
“大人,您现在回府吗?”亲卫问道。
谢云昭坐回马车,拉着车帘子笑:“现在时辰还早着呢,先去一趟冬酿山庄。”
乾安宫。
萧翊和刚刚下了早朝,还在回乾安宫的路上便问:“康泽,谢大人可是回京了?”
“回陛下,正是,大人还带回来一女娘,说是窦家当年的小姐,随后大人便去了冬酿山庄。”
“她去冬酿山庄干什么,这么急急忙忙回来不好生歇着,又不进宫来,崔家小姐这么被看重?”萧翊和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云昭出去两日,她一回来就直奔冬酿山庄去?
他话一出口,康泽便听出来了。
陛下今日是吃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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