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酸痛。
手脚好像被什么扣住,掌心握不上力气。
眼睛睁不开,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封住了似的。
一股奇怪的味道混着腥气在鼻尖蔓延开来——躲!躲不掉?
我在哪里……
意识逐渐从虚无到混沌,头昏昏沉沉的,身体感知逐渐从混沌中清晰,耳边有人说话,还有人擦拭着自己的手臂,湿润感通过皮肤传来。
谢云昭慢慢清醒,努力睁眼,模模糊糊的人影从她眼前晃过。
她嗓子干得厉害,不由自主地抿唇,一抿唇,后知后觉唇上湿润,似乎是被人擦了水,忍不住贪心地舔舐。
刚有些力气,眼睛努力聚焦,寻找眼前的人,那人伸出什么东西在她脸上一按,谢云昭痛得皱起眉头,忍不住呢喃:“疼……”
那人手收了回去,还不等谢云昭松一口气,一股凉爽的感觉又压了过来,脸上压起一片疼痛感,瞬间清醒许多。
“还知道疼,看起来恢复得不错,我就说嘛,我这一出手,这不就醒了?”
那人原来是见手青娘子,话听着冷漠,但是又是那般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
谢云昭苦笑,挣扎着起来,又看见正在一旁对着水盆拧着帕子的顾安之。
顾安之见她起来,赶紧过来扶着她。
谢云昭脑海里渐渐清明,看着营帐的里的光亮,好似已经到了白日,大概已经过了半日,这时昏倒前的记忆一并输送过来,于是连忙拉过她的手,问道:“你没事吧,没受伤吧?宋策呢,军中伤亡如何?”
顾安之知道她心里牵挂,赶紧回答:“我没事,宋将军说也没事,军中事宜我与诸位领军已经安置妥当,军中伤亡我稍后向将军细细禀报……”
谢云昭安定一瞬,呆愣着点点头,似乎是慢慢缓过来了,但猛然间又想起还有事情,直接掀开被子下床去:“裴珩没事吧?镇远军何在?”
“是受了些不轻的伤,据说镇远军副将军给他带到飞云军营帐歇息了,镇远军已经安扎下来……”顾安之有些犹豫,既担心谢云昭为此事担忧心急,又不敢隐瞒此事。
裴珩受了不轻的伤,这还得了?
谢云昭更加坚定要往外走了。
顾安之来不及细说,又拦不住她,动作迅速地给她找了靴子和外衣,将外衣给她穿好。
谢云昭昏倒这大半日,身上已经睡得酸痛,虽然身上没什么大的创伤,但是穿衣时难免碰到一些暗伤,疼得龇牙咧嘴。
顾安之眉头一皱,更加放轻了动作。
见手青娘子坐在窗边,双手举着伤药和纱布,眼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不擦药了?”
军中此次受伤的将士很多,她手下军医皆是在全力救治将士们。她也引导着军医们处理事务,只有偶尔得空跑到主营来观察主将的情况,只是没想到谢云昭一醒来不好好换上药就往外跑。
谢云昭非常不好意思,露出歉意的笑,带着些讨好:“劳烦娘子了,兹事体大,关系到我燕云军和镇远军两军关系,我且去看看。”
说着,她就往外快走。
顾安之跟在她身侧,提出要给她牵一匹马,谢云昭摆手拒绝:“不必,我脚程快,这一点路不必骑马。”
两人就这样走过飞燕军的营帐。
路过伤兵营时,谢云昭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门口进进出出忙碌的军医们身上,看着一盆盆血水往外倒,心急如焚。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去了伤兵营也没有什么大的作用,她不熟悉医道,也帮不上什么忙,去了反而挡了她们的道。
镇远军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她也想着先看看镇远军的主将,再回来看看伤兵营,于是还是朝着飞云军快走而去。
“将军!”
刚靠近飞云军主营帐门前,谢云昭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奔过来。
“宋策,你没事吧?”谢云昭上前看了看他,发现他脸上有一处刀伤,伤痕不重,血已经止住,简单涂了黄绿色的药汁。手背上应该是有两处刀伤,纱布裹住手掌,但是鲜血还是慢慢渗透到表面,看起来还没来得及换药。
宋策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举起手,眼里闪过苦笑,语气倒还算轻松:“小事——将军是来看裴将军的吧,他在我的营帐,是受了些伤……”
镇远军都是临时过来的,营帐驻扎也是临时,条件不及久居此地的燕云军,而且飞云军的伤兵营有神医空青子在,裴珩留在飞云军说不定确实能够得到更好的照料。
谢云昭听了他的话,点点头,只是她都醒来了还没看到裴珩的身影,怕是裴珩伤得有些严重。
她心中很是着急,直接掀开主营帐的帘子。一眼就看见一位体型偏清瘦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站在床边——大概是裴珩亲信。
床头靠坐着一个少年,他一身简单的服饰低调不显眼,但是眉眼间神色张扬桀骜,也能看出他的意气飞扬来——是军师“好运星”,很久之前谢云昭见过他一次。
裴珩躺在床上,眼睛安静地闭着,脸上疲倦之色明显,未被薄被盖住的左肩处有被纱布包裹的伤口,纱布很干净,看得出来刚刚换过。
裴珩脸上虽然带着疲惫,但血色不错,身边那两位看起来情绪还算稳定,问题应该不大。
谢云昭慢慢缓了一口气,小声问床边的男子:“阁下如何称呼?”
男子浅笑,神情平和:“谢将军好,在下闫洲,是镇远军军中军师。”
镇远军与燕云军由于两位主将私下的交情,两军关系很好,闫军师对于谢云昭也很客气。
谢云昭颔首,像旁边借一步问道:“裴将军现在如何了,伤势可有军医处理妥当?”
闫军师点头,细细描述了裴珩的伤情。
谢云昭这才知道裴珩受伤的缘来,她斩杀勇王,其余勇王军四处溃散,裴珩于乱军之中恰好遇到勇王副将。
要说这副将,与其他几位副将军有些不同,无论是盔甲装束还是战场上与勇王频繁的交流,裴珩猜测他是勇王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和谢云昭一样,本着不要放虎归山的道理,裴珩出手了。
那副将身手很是厉害,加上主将王爷战死,鹰眸充血,恨意和绝望冲昏头脑,招招下了死手。
困兽最后的挣扎和反抗是最猛烈的。
裴珩一时不慎,左肩头被长剑刺中,深可见骨,血顺着伤口流下。
好在他反应及时,忍着疼痛送那人归了西,等战事结束才来到飞云军营帐歇息,直到现在昏睡了三个多时辰。
镇远军军医看过,飞云军中空青子医术最高,他给处理好伤口。知道裴珩的身份,更是不敢懈怠,用了极为罕见、药效最好的伤药。虽然难得,但是救人更是要紧,更何况这是帮了燕云军大忙的恩人。
知道裴珩伤势稳定,只是在睡着,体力也在慢慢恢复,谢云昭心下安定许多。
心下稍微安定,头又突突地疼了起来,肚子也隐隐作痛。她又想起勇王最后给她的那一肘击——真疼啊。
身侧宋策和顾安之站在一旁,谢云昭也不想打扰了裴珩休息,向闫军师和少年好运星嘱托几句就出了门。
“先让军医把你手中伤口换药,纱布脏了血要及时更换……你刚下战场,带着伤处理诸多事务,辛苦了。”
从主营帐出来,谢云昭神色有些黯然,看着渗血的纱布,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营帐里躺着的是她自小的至交好友,身侧站着的是耗心耗力的两位共同出生入死的副将,伤兵营里的许多姐妹们兄弟们还生死未卜……
宋策摸着纱布,对上谢云昭看着的眼神,点了点头,解释道:“军中比我伤重的弟兄比比皆是,军医忙碌,我也协调军中事务,一时耽搁了,将军不必担心,我有分寸。”
谢云昭点头,催促他离开去换药,又看向身侧的顾安之。
她本意是想着顾安之刚下战场又照料着她,让她留在飞燕军营帐内休息,没想到她还是执意跟着过来,一路上对自己照顾颇多。
好在顾安之没有受什么伤——她是飞燕军领军副将,协调主将指令,接应镇远军,这一次在战场上更多地协调军中事务,直接面敌的情况不算太多,加上武功很好,全须全尾平安无虞。
谢云昭心里总算得了些安慰,心里又记挂着伤兵营的兄弟姐妹们。
她就近从飞云军伤兵营的门口进去,还没进门就闻见一屋子的药味掩盖之下的血腥气,脸色又暗沉下来。
军医们最忙碌的时候刚刚过去一波,基本上所有的伤兵都处理好了伤口,也已经至少换过一次药,只是军营中痛苦的哀嚎声不断,听得人鼻尖发酸。
谢云昭大概扫了一眼,飞云军伤兵都已经安置妥当,只是伤口疼痛难忍,面部神情痛苦地扭曲着,让人心下不忍。
医术最好的空青子站在药柜子前,手不断地抓着草药,用大碗分开每一副药,简单地用纸写了药用,就分给其他人去煎药。
军医们手上大多是药汁和药酒,纱布和绷带一点点被用完,又拿出新的……
煮药的地方早就架起药炉子,这时正适合将药放进去。
谢云昭不太懂得药方,但是她识字,一眼就看见字上的药用——退烧。
她心下了然,每一次战后这样的时候是最难熬的,能够活着下战场的将士们如果受了较重的伤,伤口缝好之后,最需要谨慎注意的就是夜里高烧的情形。
空青子见过许多病例,自然知道这些事情,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只希望这一次大家都能挺过难熬的长夜。
谢云昭嘱咐了几句,心里还记挂着飞燕军伤兵营的女娘们,那里不知道是个什么形势,又带着顾安之急急忙忙地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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