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议事

陈国京城,皇宫乾安宫。

传信的人刚刚被请下去。

往日带着几分冷清肃穆的宫殿今日有了些许热闹气息,桌案上堆积起来的奏折都被放在一侧,空出一块地方专门用来批阅公文。

殿里的几个宫人都悄悄注意着上首皇帝的脸色,边关的消息皆是众人目光之所聚。而消息的好坏,关系着陛下的心情和朝堂的局势……

萧翊和一双漆黑的眸子微动,从密信上读取消息。

只消片刻,他眼睛里就放出异彩,手里卷起密信,甩开袖子就走出殿门。

身后宫人连忙跟上,匆忙间互相对视一眼。

……

“母后,这捷报连连传来,您有何看法?”

萧翊和将手中的密信递给太后,眼里闪过一些期待。

北城关燕云军在镇远军的援助下,也算是大获全胜。

谢云昭斩杀勇王军主将,燕云军更是俘虏了投降的戎军。

而另一边,铖运关的安靖军也大败武王军。

双城在燕云军、镇远军、安靖军三军的配合下皆连获胜,也是好事一件。

太后坐在桌子后面,这些年来她面对这样的信已经太多了,倒是坦然许多。

只是面上的神情似乎仍然是松了一口气,看了密信,她率先说出了一个问题。

“这情报上说镇远军没有事先说过就去支援燕云军了,留下铖运关一座空城门没人镇守,而安靖军恰好察觉到此,帮助了铖运关?想必也是三军主将协商出的计策吧。”

五年前,裴珩在嘉远关做的那一出是她亲自处理的。

消息传到京城,她当时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裴珩那么张扬行事,不过那件事确实是安靖军没有做好守卫,因此她按照规矩罚令聂春鹤整顿安靖军。

她也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会给聂春鹤和裴珩之间埋下一根刺,但是那时最好——或者说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此。

“云昭这封情报明显就是三军主将商榷好的,她瞒着陈国上上下下定下计策,确实费心,没有提前说明,也防止了消息的泄露。而现在这封情报,恐怕不是出自她之手,而是裴珩之手吧。”太后抿着唇笑,她笑起来时端庄雍容,有着大气度,眼里是看穿了情报上的小伎俩的一点无奈。

这一幅字,确实与燕云军之前向来传递消息的字迹有所不同,不过消息自燕云军营帐来,他没有怀疑太多。

事情发生的始末他心里边儿倒是清楚,只是太后提出的事情确实值得注意。

“想必过不了多久,镇远军主将裴珩的请罪书就来了吧。让我猜猜,那小子会说些什么,嗯——说自己因为一时义气援助北城关,差点让戎军钻了空子,幸好有聂春鹤带着几万安靖军相助,铖运关才得以保全?”太后将密信放在桌上,笑着拍了拍桌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

此事虽然严肃,但好在事情都完美地解决了,她才这般说话。

况且,经此一役,镇远军和安靖军两军也算“扯平”了,从今以后,两军关系会慢慢好转起来。

这是好事啊。

不管陛下与太后这些知道内情的人怎么想,反正现在北地三城皆是平安无虞,而且三军关系更好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陛下这一次想找我商量的事情,是不是就是后续粮饷的事啊?”

太后站起身来,手端在腹部,慢慢踱步在殿内,她这些日子也在思考着这些事情。

萧翊和点头,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和顾忌,对国库里还能够留出的那一部分粮饷做了规划。

太后停住了脚步,面上轻松的笑意收敛些许,露出几分从前平日里面对朝臣们的严肃来:“确实应该有援助,不过陛下理应注意分寸,虽然此次战事是北地三军最为艰辛,但是其他城门守城的军队和将士也很重要,即便是驻守关内的朝廷军,也不能忽视。”

多与少的问题,均与不均的问题,向来都是分配的一个大难题。

这是一个留给萧翊和的大难题。

但是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现在他已经是亲政的皇帝,许多事情太后也不便再多加干涉,他偶尔同她商榷,也只是因为看重她的意见。

尤其是关于燕云军的事情,他都愿意与她商议——太后是绝对不会害谢云昭的。

“另外,我现在已经打算做育婴堂了。”交代好关于北地的事情,萧翊和又开始开口。

太后猛然抬头,看见他一袭蓝衣站在殿中间,已经将密信攥在手里,说话时抬头看过来,目光很平静,但是又很坚定。

育婴堂,顾名思义,是收养弃婴或者孤儿的地方,前朝早有过实例,不过大多数是民间有些富余钱财的大善人办的。

善人们行善积德多是好心,只是没有朝廷的强力支持,他们的善心也没有办法持续地继承下去,育婴堂在民间的存在感也一直不强。

虽然太后看着萧翊和长大,知道他的心性,但是他毕竟是生在帝王家的孩子,不是完全的纯良如白纸。

即使是白纸,皇储和皇帝身边形形色色的人也会为其添字描花。

所以,太后也知道,陛下要建造的育婴堂,那必然不是一般的育婴堂。

她不愿意深究其中的事情,心里也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东西,她也知道其中的困难之处,但是她不想在萧翊和事业未立之前就泼下一瓢瓢冷水。

“你且先去做,万事多与朝中老臣商议,太傅与闫青就是不错的人。陛下莫要误了道路就是。”太后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少年帝王,在朝政上初试牛刀,做什么事情都很新鲜。

她现在只是想做一个不干涉朝政太后,平日里就看着他一点,只要他不犯下什么过错,那就没什么可指摘的。

萧翊和面上神情舒展,他又说了一会儿话,就行礼下去了。

太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极轻极浅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孩子,不愧是跟着她出来的……”

一个天才耗费多年心血,舍弃一部分自己的路换来了一条新的路。

该说她聪明实用呢,还是说她大公无私,为陈国谋了一段新路?

穆德二十三年,那年谢云昭只有十四岁。

“今日你前来,就是告诉我——你不学琴了?”京城著名的琴师顾蕴之的手还放在琴弦上,手指微微一颤,琴弦发出浊音,震得人心神晃动。

“正是,”谢云昭颔首,端坐下方,神色带着一丝歉意,“我的日程有了别的安排,今日前来告诉师父,也算是作别。”

她的声音利落清脆,像是玉石相击发出的声响,像她这个人一样,永远是光明磊落的。

顾蕴之将手从琴上移开,注视她良久,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失望。

“四艺之中,你的琴艺是最逊色的。”顾蕴之沉默半晌,启唇说道。

四艺,即琴棋书画。本来应该是四艺皆修的,但是谢云昭从小就会拿自己的主意。

三岁时她遵照自己外祖父的要求习字,四岁时接触棋类,五岁开始挥笔作画,唯独练琴,到了九岁才拜师学艺,且中途还因为同太子殿下学习有三年未曾到他这里学习过。

满打满算,其实也不过学了两年多琴艺,跟其他才艺比起来,确实算不得什么。

谢云昭低头,澄澈的茶水中映出她的眼眸,她稍稍有些愣神,眼底不知是沉默还是难过。

“师父,琴艺对我来说不是必须。”

“实在是劳您费心,云昭愚钝,朽木难雕。”

她说这话时,言语之间似乎带着歉疚,声音仍然沉稳,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最简单不过的事,像是在府里安排一个小宴会一样平常。

顾蕴之沉默地看着她,没有等到她抬头,却蓦然一笑,唇齿间带着一些讽刺:“也是,于你而言,琴艺确实是无用之道。你若是习文,书法策论已经没有人能超越你,你若是习武,这京中与你同辈的人也就只有裴家公子能够与你打个来回……琴艺这一道,确实浮浅,入不得郡主贵眼。”

谢云昭手放在膝盖上,渐渐握成拳头,沉默半晌随后又松开,倒像是放松一些:“云昭从未如此想过,琴音高雅,琴这一道本就是娴雅高洁之道。顾师父的琴天下闻名,陈京多少公子女娘渴望拜您为师——我能够有幸拜入您门下,乃是幸事。只是你我师徒……确实缘浅。”

顾蕴之见她真的下定了决心,说话也是客气的套话,也收敛笑意,肃穆起来:“你走吧,你有舍弃,我也不能强求。”

谢云昭站起身来,最后行了一个晚辈礼,抱着自己的琴准备离开,心里说不出的感觉,面上神情倒像是如释重负一般。

顾蕴之看着她带着身旁的丫鬟离开,在她踏出门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叫住她。

“郡主。”

他说话时称呼恢复了原先的称号,不再称呼云昭或者徒弟。在他的眼里,两人此去再也没有师徒关系了。

谢云昭停下脚步,抱着琴回身看着他。

和煦的阳光很美,暖洋洋地照在她身上,像是披了一绸缎的光在身上。

“祝愿你此去顺风顺水,万事顺遂。”

谢云昭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是逆着光对着他笑了一下。

接着又转身,就这样低着头抱着琴出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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