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安靖军

谢云昭走出伤兵营的时候,正好听见见手青娘子念叨小徒弟的那句话。

“怕什么,她又不会吃了你?”

听见这话,谢云昭摇头叹气,唇间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

合上伤兵营的帘子,正好看见顾安之在外面帮衬着,她手一挥,顾安之赶紧跟上来。

谢云昭侧头吩咐:“牵马,我们进城。”

顾安之木讷地点点头,眼睛里藏不住的惊诧,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将军刚刚才醒,身体还没有恢复,现在进北城真的能行吗?”

她听从主将的吩咐,但是非常担忧谢云昭的身体,一个从战场上力竭而倒的人,刚刚昏睡几个时辰,又忙着东奔西走,实在是不像常人所能承受的。

谢云昭摆摆手,没有做太多的解释,只是低声道:“要做的事情很重要,恐怕耽搁不得,而且必须是我亲自前去。”

——这样才显得有一点诚意。

顾安之虽然面上神情犹疑,但是还是听从吩咐去牵了马。

……

铖运关。

从原先镇远关驻军的营帐沿路而上,踏过一地荒草和山石,终于上了山顶。

山顶的巨石恰好是个可以休息的好地方,人站在上面可以将整个铖运关城门前一片荒凉之地尽收眼底。

一片小平原上,那棵歪歪扭扭的树艰难又扭曲地生长着,在风沙的天气里显出几分凄凉寂静。

树周围稀薄的黄沙之下,横七竖八地倒着身着盔甲的士兵,安靖军的褐色盔甲与戎军的金色交织在一起。

牺牲的安靖军英魂恍若在哀歌,负责处理战场的士兵将牺牲的安靖军从战场上抬下去……

陈国边境太过遥远,自古以来,陈国为保家卫国战死者鲜少能回家,马革裹尸是牺牲的将士的常态。

矗立在荒原的一座座坟墓,是一颗颗热血的心,在北地寒冻的地界也不断地涌动着力量。

下方城外的孤寂和凄凉让人有几分心惊胆战,任谁也不知道,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大战。

现在这铖运关还如此平静,只是因为这场守卫铖运关的战争他们胜利了,他们赢得又一段平静的时光。

在山顶待得稍微久一点,就见天色阴沉下来了,日头已经渐渐落下,照映在天边动物白光已经渐渐昏黄,荒原上更添上几分哀愁凄寒。

下面是默默清扫战场的士兵,聂春鹤站在陡峭的山顶上,也是默默不语。

虽然说此前已经和燕云将军谢云昭商议好这一切,先前北城关传来讯息,勇王军大败,主将勇王被斩杀,副将大都被擒,降者不杀,因此俘虏了很多投降的戎军。

而且,安靖军在铖运关也大败武王军,虽然戎军主将武王见中了计强攻不成,早就在副将的掩护下遁了,但是安靖军也俘虏了很多人。

聂春鹤面上还是带着沉默的忧心和苦意。他居高临下站在巨石之上,双手抱胸,腰间长剑被剑鞘包裹着,但是露出的剑柄上未干的血迹还带着几分腥气和煞意。

军中事宜早已安排妥当,现在他站在这里看着下方的情形,却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到半分战胜的快意。

“将军此次战胜,不仅仅是守住了铖运关,保护了铖运城的一方百姓,而且在陛下和百姓面前也算漏了脸,提高我安靖军的威望,将军为何不快?”

身后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疑惑。

那人走过来站在他身边,聂春鹤看了他一眼,又深深叹了一口气:“何军师有所不知,我此次虽然战胜,但是却未尽到全力,此次放虎归山,就怕武王是要卷土重来。更何况燕云将军此次斩杀勇王,戎皇必定大怒,如果他们举戎国之力攻击北地,我北地几城不一定抵挡得住,到时候朝廷军北上,兴师动众的——怕是又要……”

战争一起,苦的都是将士和百姓呐!

何军师跟随了聂春鹤许多年,是战场上的老军师了,说话时慢条斯理,带着几分儒雅之气:“将军说笑了,虽然将军没有能够斩杀武王,但是也斩杀了两位副将,此举怕是如同斩断武王的双翼,武王谨慎,短时间不会再来。”

“戎皇死了疼爱的二王爷,难道就肯善罢甘休?武王又着急争位,怕是想早日立下剧军功,到时候他打着为弟复仇的旗子……”

聂春鹤最担忧这一点,他不太清楚勇王对于戎皇的份量,但是听说勇武两王是戎皇最疼爱的儿子。

他这就代入到先帝与昭太子身上,当年昭太子被毒杀,明面上京城只是动荡几月,实际上暗地里早已血流成河。

如果是昭太子出征被斩杀,恐怕先帝年过半百还要披甲出征亲自报仇。

何军师到底是年纪大些,对于戎国向来的传统和皇室秘闻都知晓一些,听见他的话就摇了摇头打住:“戎皇不会,虽然勇武两王看似最为受宠,实际上这也许不过就是戎皇放出来的两颗旗子罢了。

“戎国皇室历来如此,兄弟阋墙不过常事,兄友弟恭才是举世罕事。戎皇当年也是使尽了手段上位,对于他的儿子们也是绞尽脑汁想要防着,他恐怕也有让两个王爷打擂台的想法。”

聂春鹤望着天边渐渐卷起来的乌云,乌云随着即将来临的傍晚的风带来阴沉沉的晦涩和凄寒。

原来站在这铖运关西侧城门的山上,总是山高眼阔,但是高不胜寒,终究带了几分寒意。

他摇头,扯着嘴角冷笑。

“戎皇有吞并我陈国北部城池的野心,但是没有精准的规划,也没有立下真正得力的人为将军,反而让两个储君之位的竞争对手打擂台,这不是蠢吗?”

何军师倒是笑得真情实意许多:“戎皇年纪大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宫中妃嫔在盘算自家儿子的未来,朝中臣子都在考虑家族的站队,戎皇想必也很害怕新的储君等不及了——逼他退位,表面捧着两个爱子,暗地里说不定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

聂春鹤虽然不能感同身受那是一种什么矛盾的感觉,但是他对于其中关节之处还是了解一些,这时倒是赞同了何军师的话,点了点头。

天边的云越来越近,已经慢慢地压了半边荒原的天空,只剩下一半天空还能够看见浅淡的黄沙色调下掩盖的深蓝。

有个在身后倾听交流的人,聂春鹤倾诉的**飙升,又说起话来:“此次我虽然说是替裴珩守了铖运关,但是并不是他们口中为了报复裴珩五年前干的那件不地道的事,老何,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这样做的。”

他只是觉得,守卫铖运关与守卫嘉远关没有什么两样。

这两处都是陈国的土地,这两座城的百姓都是陈国的百姓,嘉远关平安无虞,他抽出兵力为守卫铖运关而战,既是荣耀也是责任。

当年裴珩在铖运关与嘉远关辖内边界处巡军,发现戎军踪迹,又进入嘉远关擒住了悄悄潜入的戎军,最后意气风发开了庆功宴。

这件事情他从来没有责怪过他,又或者说,他为自己手下安靖军的迟钝和松散感到汗颜,没有什么资格责怪于他。

当年负气离开,也不过是因为他觉得裴珩不够兄弟——没有及时传递戎军潜入的消息而是自己潜入动手,结束后没有及时跟他通信反而大肆张扬地庆功……

当年的事情到底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将话说清楚的。

聂春鹤也不在乎别人的说法,只是有时候心里事情太多,平时军营中人多耳杂他没有办法向人倾诉,现在等到了何军师,倒多说了些话。

何军师点头,又走近了些,神情仍然是带了几分和煦的笑意,温和端厚:“我知晓将军的心肠和胸怀,自然相信将军的说法。外人终究是只能看见表象,或者将自己的猜测赋予一些自圆其说的道理,自己相信就是了。我们无法与其说理,确实有些无可奈何。”

听他说了许久的话,聂春鹤倒是有些释然了。

他点头应是,放下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的手,右手自然而然习惯性地放在剑柄上,心里还在揣摩许多事情。

他毕竟有太多的事情,又不可能一一道出,收住了继续问的话头,又开始问一些其他问题。

“裴珩带着三万镇远军支援燕云军,现在镇远军可有消息?”

要是有了镇远军马上回营帐的消息,他就得带着安靖军早日回嘉远关。

两军相遇在同一片驻扎的地界里可不要太尴尬,更何况这是两支据说“早有矛盾”的军队。

何军师自然听说过一些北城关近两日的事情,军队里的探员探到许多情报,他也事无巨细地看了。

“裴将军现下受了些伤,燕云将军怕是要留他一些时日,好汤好药供着,等过些时日再回来。”

“他受了伤?”聂春鹤拧起眉头,裴珩受伤,那可不好办,“战场上什么人能够伤到他?”

武功练到裴珩那种地步,在战场上斩杀敌军将领暂且不说,至少自保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裴珩既然受伤,恐怕是遇见了难缠的家伙。

聂春鹤与何军师说了会儿话,等回过神来,就见黑压压的云压着天慢慢腾过来了,天色也越来越晦涩。

一切仿佛都在刹那间陷入晦涩的黑暗,远处的不知是山峦、还是平原都轮廓模糊起来。

“天黑了,我们下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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