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庆功宴的第三日。”
顾安之站在山头风口处,迎着初晨的凉风轻声说道。
她今日未带头盔,长发被风吹乱,发丝拂过脸颊,透过远山的光,她的眸子是带着明媚的琥珀色。
面前是雾气还未完全散去的山谷,远处是峰峦起伏的远山,阳光温柔只是有些微微晃眼。
宋策就坐在她身侧的石头上,长腿随意伸展着,散漫不羁。
他仰头闭上眼,任由阳光照在他脸上,眉宇间收敛锋芒,难得的宁静:“是啊,已经第三日了,明日起需要开始练兵。再等几日就是飞燕军招军的日子了,你又要开始忙碌了。”
“你也不闲着啊。”顾安之唇角掀起笑意,低头看他一眼。
两人是在京中就认识的好友,也是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战友,说话时比寻常人之间更多了几分默契。
宋策慢慢睁开眼,蜜一般的晨光就这般落入他眼中,他抬头与她对视一眼,也咧开嘴角笑起来,那笑容却带有几分苦意:“飞云军五千人是先帝陛下定下的定额——将军当年与先帝约法三章,不然朝臣肯定阻拦得更猛烈。如今朝臣目光皆是聚于燕云军,飞云军也不能继续招军,我只需要统领麾下五千兵马,倒是辛苦你和将军了。”
山野间的风带着几分狂野,顾安之指尖将凌乱的发丝撩到耳后,微微眯着的眼睛遥望远处的山峰,山峰与云海皆是一片青雾弥漫。
她没有接这句话,转头又说起另一件事:“我昨天夜里去巡军,听说将军在军中弹琴?”
说到这里,宋策神色倒是变得感兴趣起来,:“弹了,军中笛箫倒多,琴少有,不知道他们从哪里翻出来的瑶琴,硬是叫将军弹了一曲军乐。”
想起传言,顾安之抿唇,眼里带了几分促狭:“将军的琴弹得如何?”
宋策会心一笑:“琴声激越,有金戈铁马之音,仿佛能见千军万马奔腾而过……不过,不及将军武艺之万一。”
“弹琴怎么和武艺相比?”顾安之摇摇头,她一手支着下巴叹息,“可惜我未到场,不然也能够听见将军的琴音是如何激越的了,我见过将军的字、也赏过将军的画,可从未听见她弹琴是怎么样的。”
宋策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道:“昨日夜里喝酒尽兴,将士醉卧沙场,听见将军弹琴的可是寥寥无几,我也算是有幸。”
身后传来些轻微的声响,两人回头,看见巡军结束的士兵从不远处走过。
根据顾安之的了解,这一小队巡军的女兵换岗之后今日就歇下了,庆功宴连开三日,每位士兵都能够参加——每个人都很珍惜这样难得轻松愉悦的时光。
“我今日还有要事,先走一步。”顾安之摆摆手,头也不回地朝着飞燕军的营地走去。
宋策在身后站立片刻,轻轻叹息一声,拾起自己放在地上的佩剑朝着飞云军的方向走去。
……
飞燕军主营帐。
“从前向来是安之做这件事情,她也有许多经验,这一次你确定你要去参与招军?”
谢云昭昨夜里睡得很晚,早上起来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恍惚,听见身边宁莫寒的话头嗡嗡的。
今日是庆功宴的最后一日,诸位副将和军师大多都在歇息,营帐中只有她与宁莫寒二人。
她只是闲来无事想着先未雨绸缪,为日后的招军做一些准备,没想到因此被宁莫寒缠上了。
难,太难了。
宁莫寒长臂一揽,拖在她的肩头,声音难缠:“可不可以嘛,将军你给句话。”
谢云昭手中整理着名册,右手将她拉开:“有话好好说。”她翻开先前何军师和苏续定好的册子,很快又将几个不同的册子叠在一起。
“我实在是想要去看看此次招军能够招入哪些人才,说不定还能挖掘几个苗子呢?”宁莫寒振振有词。
她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
谢云昭将册子放回原处,瞥了她一眼:“我能相信你吗?”
“为何不行?”
“如果你靠谱一点的话,但是——除了在打探消息从未出现错误之外,你平时太不靠谱了,我害怕。”
“我很靠谱的,将军你相信我,若是我去跟着顾将军前去招军,定能完美地完成任务。”
谢云昭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在门外:“你去跟她说去。”
宁莫寒转身看去,看见站在门口掀开一角帘子的顾安之。
顾安之不清楚营帐的状况,脸上还带着一些懵懂,忍不住出声问道:“怎么了将军?宁探?”
宁莫寒脸上咧出笑容,还没说话就听见谢云昭回应:“她说要跟你去招军,想要挖掘一些苗子,你说靠谱吗?”
招军不是小事。
顾安之走进营帐,脸上似乎带着犹豫。宁莫寒眼中闪过恳求,除了第一年招军时人手不够时她去过一次,除此之外她再没有机会去了。
顾安之却突然笑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当然可以,你要是去了,我有人帮衬着,高兴还来不及呢。”
宁莫寒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又揽了她的肩膀:“多谢顾将军,将军仗义。”
说着还望谢云昭这边看过来。谢云昭才不想管她呢,只说道:“你可别把人吓着了。”
宁莫寒排着胸脯保证:“怎么会呢,我是一个如此有仁心、有情谊的人,怎么会把她们吓到呢。”
巧舌如簧。
谢云昭听着她在旁边唠唠叨叨地说话,转身在角落里找到一个书箱,书箱已经有些陈旧,虽然有时常擦拭的痕迹,但是还是沾染上一些沙尘。
“但愿如此,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她翻开书箱,里面都是各种兵书和记录招式的书,找到自己需要的那一本手札之后,她又将书箱合上,回过头来看着宁莫寒。
宁莫寒丝毫不在意她话中的调侃,自认为自己是如巍峨大山般的可靠,得到令自己满意的回复后就掀开门帘走人了。
看着她走出去的身影,顾安之唇角带起一丝笑意。
“安之,你笑什么?”谢云昭好奇看她一眼,眼神落在门帘和顾安之的眼神之间。
顾安之走近一步:“我见岁月如梭,军中的每一位姐妹都有自己的性子变化,宁探员却始终这般,叫人觉着有趣。”
谢云昭想了一下,认可地点头:“是啊,她六年来如一日的性子,从前我不习惯她这般说话行事,现在倒是已经看做是惯例。若是有哪一日她不这样了,说不准我们还不习惯呢。”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顾安之眼中含笑,宁莫寒虽然有时候行为过于不羁,但是性子直率而且与人易于亲近,许多人都很乐意与她说话。
“她也是一个很好的探员。”顾安之突然又加了一句。
谢云昭点头,同时眼里的笑意又浮上一丝无奈:“同时她也是一个做事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的探员,这一点不好,我提醒过她许多次,但是她从来不改。”
“她说这是她的责任。”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顾安之脸上的笑意隐匿,多了些郑重。
谢云昭也有些许沉默:“但是我还是希望她看重自己的命一些,机会有许多次,命可只有一条。”
顾安之缓慢地眨眨眼,没有再说什么。谢云昭一边说着话一边讲手札摊开,准备写一点什么,她帮着她研墨。
这一时刻,两人想着的都是同一件事。
三年前。
“宁莫寒和秋崖怎么还不回来?”谢云昭眉头紧皱,在营帐中踱步,外面是冰天雪地,出去打探消息的宁莫寒和另一位探员秋崖都还未回来。
虽然说山路漫长,雪地里也难以行走,但是根据两人骑马的速度,这个时候她们两人也早该回来了,只是前去接应的人始终没有接到。
打探消息的探员处境非常危险,若是不小心被发现,那可是会被敌军就地斩杀的——探员可没有使臣的待遇。
就算敌军防备严密,打探不了消息,谢云昭也希望她们早日平安归来。
她心中怦怦跳着,有些不安,但是又安慰着自己。宁莫寒是所有探员中武艺最好的,有着一身谁也不怕的狠劲,虽然平日里说话总是狂放不羁,但是打探消息细心大胆。
营帐中数十人围在一起,看着沙盘上的旗子分布,有些说不上话来,都在为两位探员担忧——这一次的时间太长了,而且宁莫寒还是探员之首。
一群人正想着事情,就听见外面有人飞奔自营帐门口。
与门口的守军汇报同时响起的是那人焦急的声音:“将军,宁探员回来了,她受伤了。”
话还未落地,就见谢云昭掀开门帘冲了出去,后面一群人乌泱泱地跟着。
“伤的重吗?送去伤病员找见手青娘子!”
谢云昭抬脚就往伤病营走,其实不用那人回答她都知道宁莫寒伤势的程度,若是只是一点小伤的话,前来禀报的人不会是这般焦急了。
等宁莫寒到了伤兵营,见手青娘子正在门口等着。
秋崖扶着宁莫寒翻身下马,两人的脸颊都冻得苍白,但是宁莫寒的嘴唇带着几分乌紫,眼神蔫蔫的,似乎随时都要晕过去了,但是还撑着一股劲,甚至带着一抹笑。
“还笑。”谢云昭急得脸色都冷下来,赶紧查看了她后背的箭伤,箭已经做了简单处理,但是还未清理干净,从伤口就可以看出这个上拖延得有段时间了。
见手青娘子赶紧招呼几人进屋,给宁莫寒处理伤口,又招呼着秋崖去暖暖身子。
等待着宁莫寒诊治的这段时间,众人都是悬着一颗心的。
好在有惊无险,都是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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