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昭今日起了一个大早，外面练兵的声音还未响起。
昨日招军结束，回到营帐的时候已经很晚。等到将各种事情安置下去，已经是过了戌时，月亮本应该已经升起，天色却是朦朦胧胧，将雨未雨。
加上这十日的忙绿，她没有再提别的事情，只是回到营帐中写好任将军令就睡下了。
大概是心有灵犀，营帐外顾安之悄声轻唤：“……将军？”
“我醒了，你进来吧。”谢云昭将放置在一旁的盔甲穿上，这一副盔甲是金色的，前几日已经被她擦拭干净。虽然上面有陈旧的痕迹，但是每一道痕迹都代表的是这副盔甲在战场上护卫她立下的功劳。
顾安之走进来的时候，谢云昭正拿着头盔往头上套，将头盔扶正。
金属制作的头盔还是很有些分量，但是在北城关六年的时间里，她已经早就习惯这种重量，戴上去后动作仍然是稳健中带着灵活。
主将的营帐没有谢云昭的吩咐是绝对不允许别人进来的，她昨天夜里写好的手令就那样卷好放在桌上，顾安之一眼就看见了。
谢云昭整理好臂鞲，眼眸随意一瞥，示意她拿起来看看。
顾安之拿起手令，徐徐展开，从上至下看了一遍，看到某个地方时她眉间舒展，好奇地抬头问：“将军昨日里可暗示了楚千侯？”
“没有，她向来也早起，现在说不准正在穿衣洗漱，你过去看看，让她打扮得精神点儿，今日的营帐谈话就宣布这道任将军令。”谢云昭笑道，止不住的笑意能看出心里的美滋滋。
心中不由得笑自己，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今日升官呢。
“那我去暗示一下？”顾安之试探道，眼里也有化不开的笑意。
得了谢云昭的首肯，顾安之放下手令就跑。
……
前几日的招军已经正式落下帷幕，燕云军中这几日正准备着商议新兵的训练事宜。
说是具体商议，军中的头头脑脑都来了，从主副将、军师、督军到各千侯，总共二三十个人，都会聚集在营帐之中。
天光渐渐亮起的时候，外面的练兵的声音已经响起，新兵的分队安排也按照以往的经验开始进行。
虽然人数很多，新来到军中的女娘也没有什么经验，但总体上还算是有序，也没有太吵闹。
飞燕军中抽调了部分有经验的将士过去做指教，开始指挥军中女娘操练最基础的健体操。健体操是新人入军最先需要学会的，虽然难度不大，但是整整一套做下来，对于身体力气精神也是不小的消耗，更何况身上还有一套盔甲。
训练初期，女娘们最初接触到盔甲和健体操，难免新鲜，像模像样跟着带队的领军做动作，但是刚一套操下来就腰背、手脚发软。只是一个个都不肯服输，咬着牙跟着练下去。
谢云昭站在高处看了一会儿，面上神情倒是平常，转身进营帐去……
“今日我与各位集结于此，是为了新兵训练一事。诸位也都知晓，此次招军我军队招了近一万人，这大不同去岁一千多人的情景。我军中军力大增，这是好事，但也是难事，九千多人的训练也需要提上日程。”谢云昭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沓厚实的册子，是这次招军的名单。
将营帐二十多个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之后，她这才继续说道：“想必今日各位在营帐外也看到了，新兵已经按计划开始练操，但是这远远不够，后续的操练也是需要跟上的，诸位有什么见解？”
营帐中沉默片刻，坐在下列的各位领军军师面上神色各异。
坐在谢云昭身侧的顾安之开口接话——她在各个大事商议过程中都扮演着沉默时接话的角色。
“下官以为，此事乃是重中之重。前几年的招军都由下官主管，各位督军督办，今年人数太多，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料。想必飞燕军中两万人只靠下官一人是远远不够的，还希望有人协助共管。”
这话一出，营帐的诸位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毕竟，顾安之的意思，等同于就是谢云昭的意思。
果不其然，谢云昭点头：“确实如此，我有意擢升一名副将军，管理新入飞燕军的这一万来人。”
说话间，她扬了扬手中的手令。
这是已经准备好了的意思，众人心中明白，已经有了猜测，纷纷点头说好。
谢云昭目光扫视一圈，飞云军中的几位面色倒是没怎么有变化，飞云军和飞燕军本就不同，今日的这件事是飞燕军内部事务，他们不过是来旁观的，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今天的主人公面色倒是有些正常，不过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谢云昭眼中闪过一丝隐蔽的笑意。
身边的何为倒是猜到，斟酌着开口：“将军心中可是已经有了人选？”
这话接得好。
谢云昭无比庆幸自己的身边有虽是可以接话的人，脸色却仍然是严肃沉静的，她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开始问下面的人。
“昨天夜里我已经写好了手令，现在——只缺一个名字，诸位跟随我多年，想必也知道，我行事向来直接随性，诸位若是心中有人选，就直接说出来，咱们一起商议商议。”
话音落下的片刻，营帐中有些许的安静。
也是，谢云昭虽然是今日突然提出擢升一位副将军，但是这种想法可不是突然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只看谁先点破。
“郑督军，你以为哪位将士能够担此重任？”谢云昭点兵点将随意点了个人，下巴轻扬朝她问道。
姓郑的督军也是个聪明人，几乎是谢云昭话落地的瞬间，她就已经有了想法：“下官以为，飞燕军中的副将军，需要有过人的武艺和胆识，还得有卓著的功绩，方能服众。依下官拙见，楚千侯能够担此重任。”
楚千侯，楚禾。
虽然出身民间镖局，但是武艺胆识都是万里挑一，次次战事都立下功绩，上一次与勇王军大战更是立下赫赫战功，擢升官职应该有她的一份。
况且，此次招军，由副将顾安之和楚禾共同督办，也可见楚禾在谢云昭心中的“地位”已经渐渐与顾安之并其了。
谢云昭点点头，没有说话，又看向其他人，好些人都暗自点头，楚禾脸上有一瞬间的紧张，手捏住膝盖。
虽然她在战场上骁勇善战、无所畏惧，但是今日在被“预告”的情况下参与讨论此事，实在是有些放不开。
顾安之又及时接上话：“下官也以为，楚千侯能够担此重任。楚千侯资历最老，在飞燕军大大小小十来次战事中也立下赫赫战功，下官愿意举荐她。”
她这一开口，就算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几位督军和千侯也纷纷表态。
事态发展得迅速，几乎是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定下了人选。
“楚千侯。”谢云昭手上展开手令，身边的顾安之抬手就拿了笔。
楚禾起身上前：“下官在。”
“诸位将士都举荐你，我也有意你为副将军，你以为如何？”虽说事情也算定下，但是总得做做样子问问当事人嘛。
谢云昭唇角勾起笑意，她这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不过行事早已经习惯了如此。
楚禾行了军礼，头低下去，也没有拘谨和矫情，朗声道：“多谢将军厚爱，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辜负将军与诸位将士的一番期待。”
她话音刚落，谢云昭手中的手令已经落了名字，她站起身来，又仔细看了看，觉着没有什么问题，开始宣读任将军令。
“……今有千侯楚禾，骁勇善战、知人善任，本将军特意擢升其为副将军，着其主理新军……”
燕云军主将的手令比起圣旨要简单得多，更关键的是，先帝在时就已经给了她军队所有的权力，除了要听从新帝的调令，其他的一些随主将，任何人不得干涉。
擢升副将军这件事，她订好了人选，到时候在陛下那里走个过场，让吏部手中朝廷命官的册子上多添个名字就行。
一卷手令落在楚禾手中，她双手因为紧张或者说是激动有些微微颤抖，因而显得这手令有些沉甸甸的。
“谢将军。”
楚禾再次行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面上难得的微微泛红。
今日的事情不仅仅是擢升以为副将军这一件事，这件事情还只是一件开胃菜，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谢云昭又迅速将话题引到别处去。
训练的日程安排、各领军人选的具体落实、督军的职责分布，营帐中二十几人开始详细商讨起来。
这些事情也算不上新事，但是确实比从前更增加了些难度，需要更加用心地对待。
谢云昭在商讨规划这件事情上向来是雷厉风行，直接甩出自己的计划，几位军师共同探讨可行之处，有需要改进的地方直接改进。
一个多时辰过去，规划的雏形已经显现。
“各位暂且歇息，回去好好想一想后续的计划，午后未时继续，若是诸位有什么好的建议计策，大胆说就行。”
谢云昭挥了挥手，今日上午的事情就结束了，都起身往外走。
“楚副将留步。”
谢云昭叫住楚禾，身边的顾安之从旁边的匣子里捧出一套新制的盔甲来，看装饰的玉片，正是副将军的礼制。
“今日未时，希望能看见楚副将穿上这一套新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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