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关的夜里，飞燕军的训练已经结束，众人皆是简单洗漱就歇下，为第二日的训练养好精神。
站在营帐高地看向不远处黑暗之中的启阳谷，只能够看见朦胧晦涩中树的轮廓，和沿着山谷驻扎的士卒。
夜晚的篝火霹雳吧啦地燃烧着，带给人夜里明亮的一点温暖。
飞燕军的主营帐内。
谢云昭坐在上首的位置，旁边的人或坐或站，商榷着建立一支特殊的队伍这件事。
“先选个名字吧？”谢云昭将问题抛给下面的几个人。
顾安之也在想名字，摸着下巴思忖。
旁边的何为在手札上记着什么，时而舒展神色，时而微微皱眉，她前几日和主将说话，只记得威武将军的威名，实在想不起什么适当的名字。
另外的几人要么是飞燕军中的督军，要么就是如任羡一般的“能人异士”。
督军原本的职责是监督军队，按照谢云昭早先的安排，这种增加一支特殊的小队也在他们管理监督的范围之内。
不过，对于这件事几位督军没有任何的异议。
燕云军与其他的军队不同，很多时候都不直接受命于陛下，而是直接被谢云昭管着，任官和职责范围都离不开她本人的命令。
可以说，这督军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谢云昭的传话筒，并不会阻止主将想要颁布的军令，只要是在合理的范围之内的。
合理的范围——就比如陈国的律法。
“不如，就叫金羽军吧，金之羽翼，日益丰满。”坐在下面的任羡开口道，她面色沉静，如同深潭一般的眸子倒映出营帐之中的烛光，还有坐在烛光旁穿着一身金甲的谢云昭。
几个人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谢云昭，征求她的意见。
“别看我呀，你们自己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谢云昭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脸的笑意。
她对于起名字这件事情并不是很擅长，当初燕云军的名字也不是她起的，还是当年先帝赐下的姓名。
顾安之率先点头，“我觉得可。”
她也不擅长起名字，能有一个听着还算顺耳的名字可以供她们用，就已经很不错。
何为点头，也算是认可这个名字，她只擅长起人名，对于一个可能被史册记载，流传下去的军队的名字，还是有些紧张。
营帐中几人皆是点头，就算是定下这个名字。
金羽军，从此以后就是飞燕军这支特殊的军队的名字，伴随着其他将士一起共进退。
“金羽军目前的几人都是在左军之中，暂时可归为左军，由楚禾共管。若是日后人多了，我会将金羽军再摘出来，另做打算。”
谢云昭准备速战速决，几句话就将金羽军的基础事宜都安置好。
在旁边站着的楚禾点点头，行礼应是。
谢云昭继续说道：“现在金羽军中的人数不多，你们需要将基础打好，先做最基本的训练——练好基本功，切莫好高骛远。你们在金羽军中的训练我之后也会安排，只是还需等待些时日，切莫着急。”
她说这话的时候也为着这几个初来乍到的女娘着想，她们大多二十出头的年纪，基本上都是练就了一身的武艺，比起同龄人已经超出了太多，心中有些傲气也实属正常。
只是，既然来到了燕云军，这心中的傲气就需要收一收，沉下心来从最基本的武功练起。
个人的武艺自然重要，但是与军中战友的合作更为关键。
即使是谢云昭，在与敌军将领作战时显出个人的英勇，但是在寻常的作战过程中也是与别的将士互相配合杀敌。
这些女娘没有沙场作战的经验，来到新的地方也算是个中翘楚，若是被选入金羽军却始终得不到重用，也许会着急内耗。
谢云昭的这些话既是给她们一个提醒，又是一剂定心药。
几个女兵皆是点头，她们才来到飞燕军仅仅十来日，但是已经是努力地尽量适应这里的生活。
不过，虽然说这些女娘在北城关风吹日晒几日，肤色已经有了些许改变，精神面貌也比起初来时不同，但是还是和在北城关待了整整六年的将士们有很大的不同。
即使是和去年刚刚加入飞燕军的将士相比，也迥然不同。
就拿任羡来说，她素日里话不多，谢云昭始终觉得她若是不是个江湖人士，进入军队，那大概就是个翻版的楚禾。
但是任羡身上有着很重的江湖气息，像是一个快意恩仇的女侠。
她们初见开始于司兵府，那时的她并不像是一个女兵。
但是在军中这些日子的生活，任羡似乎已经渐渐丢掉了在江湖时的许多习惯，无论是动作还是言语都更像是一个军队中人。
她还是不怎么说话，只在必要的时刻出声。
还有一点变了的，就是她身上的武器，已经从乾坤极光变成了一柄普通士兵标配的剑。
剑说不上是多好的剑，自然是比不上谢云昭在京城中时就花了重金打造的破关剑，但是在军队的佩剑中也算是不错的。
谢云昭也观察过金羽军这几个预备役，想看看她们在刀剑之上的武艺如何，几日的观察下来，倒是很满意。
虽然说她们各自擅长的武艺和武器不同，但是在刀剑上也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
大概是因为她们本身就有比较扎实的基础，因此在训练中成效显著，万人军队中也很是扎眼。
还是拿任羡来说，谢云昭见过她用流星锤与顾安之对上一次，试了试她的武功。现在看来，她手中的一柄佩剑即使比不上流星锤，但是按照她的训练速度，不出一个月就能够有上沙场作战的能力，而且不输于普通的士卒。
谢云昭又细细分析一通，将金羽军中的简单规划说了一下，就让几人回去，随即叫了顾安之和楚禾二人。
“阿禾，这左军是新军，许多事情也刚刚迈上正轨，还需要你多费心，若是有什么事情，速速通禀于我。”谢云昭再次嘱咐道，她拍了拍楚禾的肩膀。
楚禾脸上神情坚毅，点头应是。
随后，谢云昭又简单地交代了入军的新军入军籍的事情，将未来几日要做的事情提前给她一个提醒，让她准备准备。
楚禾一离开，谢云昭也带着顾安之从主营帐中出去。
营帐外点燃着篝火，给这个夜晚添上光明。
火光照射在一双双眸子中，好像是照映在铜镜之中，明亮倒映着热烈。
夜晚的天色自然是漆黑，今夜里的明月给道路添上几分朦胧的白，倒是有几分月华皎洁之感，给人在夜行之中一点安慰。
二人一路向着飞云军的方向而去，路上偶尔遇到巡军的士兵，也是简单见礼就过。
这一路上的人看起来算不上很多，但是谢云昭知道，这隐藏在暗处的人也有很多。
黑暗之中像是有猛兽狩猎一般，若是有不轨之人闯入，就会成为其中的猎物。
但是二人面孔本就为军中众人所熟悉，再加上无论是盔甲还是腰间的令牌，都可以证实二人的身份，自然也是畅通无阻。
飞燕军与飞云军的距离不远，慢慢走去，不过一刻钟的路程也就到了。
飞云军的军师苏续站在驻兵身侧等着。
夜里的天色比起白日要寒冷一些，他倒是一切如常，面色仍然是红润，见到二人脚步轻快上前：“见过谢将军，顾将军。”
“苏军师。”二人点头回应，也算是回礼。
苏续神色温和，不像是在等军队的俩位将军，倒像是在京城中等待俩位品茶的友人似的，引着她们上前：“方才宋将军有要事在身，让我等候将军，将军莫怪——里面请。”
这话说得有些怪，倒像是客气得将自己当做客人似的。
谢云昭情不自禁地笑，但是还是跟着他进去了。
“军中这些日子可有何异事？”飞云军的将军营帐之中，谢云昭还是照常问话，但是当她的眼神与宋策的眼神接触时，又不由得撇过去，心中突然升起一些莫名的愧疚感来。
说句实在的，飞燕军和飞云军都是她麾下的军队。只是近一段时间招军，她更多地将精力放在飞燕军之中，对于飞云军难免有忽视的时候。
飞燕军中她重用顾安之，擢升楚禾，还建立了新的小队，军队中热火朝天。但是飞云军这边就寂静许多，几乎是没有任何变化。
她心中也颇为过意不去，这飞云军出自谢家威武军，是她当年拿下北城关的军队，和飞燕军一样都是与她出生入死的战友，自然也是感情深厚。
“军中没有任何异常，请将军放心。”宋策抱拳回应。
飞云军与飞燕军有些不同，也不同在这方面。
飞燕军中主管的人是谢云昭，这飞云军中主管的人看似是谢云昭，但是这几年来已经渐渐地变成了宋策。
一是谢云昭来回管理着男子军和女娘军的事务难免忙碌，二是宋策与宫中那位公主殿下关系匪浅，让他“独立”带军，也好提升能力、擢升官职。
谢云昭点点头，又转而说起飞燕军中的事情。
“你们可知道近日飞燕军的消息？”她抛出问题，想看看这军中的几人知晓多少。
飞云军营帐中都是些极其亲信的人，谢云昭也大胆地说出这些话来。
营帐中烛光闪烁，明暗交杂。
站在一旁的苏续抬起头来，俊朗隽秀的面庞正好完全露出在烛光之下，他笑道：“听闻将军将飞燕军分为左军、右军分别训练，倒是比起之前有了许多改动。”
谢云昭点头：“此时确实如此，另外，飞燕军中的左军由楚副将统领。”
“先前我们知道消息，还未来得及恭喜楚副将。”苏续也点头，说话间始终带着些温和的笑意。
身边的宋策没说什么话——他素来话也不多，毕竟，面对的是自己的上官，又不是宫中的殿下。
只是他也一脸平和的笑意，似乎也是受了一些苏续的影响。
谢云昭在北城关待了许多年，见到的都是粗犷或者豪迈的笑，苏续这温柔的笑看得多了，竟然生出一种别扭之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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