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申时。
天山。
慕青御气浮在空中，看着白茫茫的一片，揉了揉眼角。
不得不说，突破了化神期，她的移动速度快了很多。
自田一真人和她说了天山秘境的事，她来不及收拾太多行李，便连夜出发，居然还早到了几个时辰。
天山秘境的入口并不算隐蔽。是在半山腰一处平坦开阔的地方。
根据古书上的说法，等秘境一开启，这里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慕青看了看四周。
只有几棵不知道什么岁月就已经枯死的树木，和一些从乱石中生出的矮矮杂草。
不时有雪花散落，细密地层层叠叠铺了几寸高。
雪地上平平整整，不像有人来过。
不过对于高阶修士，在几日内一直保持御气也并非难事。
慕青收敛了自身气息，用灵力探查周遭环境。
很好，确实没有人。
她不由松了一口气。
必须要拿到万象灵草这件事，虽然有田一真人“和别人打起来也没事”这句话兜底，但慕青向来随遇而安，不愿意做这些事。
她估算了一下时间。
离亥时还足有两个时辰。
……应该不会突然来人吧。
慕青找了一块成年男子高的石头，坐在下面。一边掐了个隐身咒。
万象灵草是为了治心魔。
慕青有点头疼地扶额。
她真的不想再探察自己的灵府。
好担心看的时候发现心魔更厉害了。
不看，就可以当做没有。
呵呵，这怎么行呢。
慕青作为恒阳峰大师姐，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她抿了抿嘴唇，闭上双眼，将灵识沉入了灵府之中。
这次的感觉，似乎有点温暖。
灵府里的灵气裹着灵识温柔地漂浮。
像湄境里的一天连着火灵石灵脉的河流，温温的。
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很合适睡眠的温度。
慕青默默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每次她看着自己的灵府，感觉是一种很奇异的视角。
像是一个旁观者。
不过这次，她作为旁观者，找了很久很久，也没有找到那一片白茫茫的、看不见具体内容的心魔。
心魔没了？
慕青一把把这个想法按回去。
期待不能过高。
那么大那么顽强的一个心魔，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了？
她干脆把灵识降落在内府，用一种脚踏实地的认真，仔细搜查起内府来。
万一心魔还在，她没有发现，这乐子可就大了。
这次，还真让她找到了心魔的踪迹。
从前，慕青的心魔存在感很强。
白茫茫的一片，几乎蒙住了整个灵府。
现在，她看了很久，几乎把灵府翻了个底朝天，才在角落里发现了一颗很小的白色珠子。
拇指那么大。
慕青试探着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
那珠子不是实体的。她的手指在几缕烟雾中穿了过去。
慕青默默收回了手。
心魔的大小变了，应该事件好事。
不过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心魔变小的原因。
最后只好归结于突破了化神期。
这一番探察约莫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慕青睁开了双眼。
然后赫然发现远处的雪地上有深深浅浅的足迹！
慕青：……
果然话不能乱说，事不能乱想。
她连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隐身咒，发现依然在生效之后，屏息凝神，御气浮在半空，开始寻找对方的踪迹。
来人并不遮掩自己的行踪。慕青很轻易就找到了。
是两男一女。看衣服不是平海宗的，不知道是哪个门派。
慕青估计几人也都是化神期。
修为高了，可能早已经发现了她。
修为低了，也不会来天山秘境。
有了这个估量，慕青多少安心了一些。
既然没有被发现，那她就继续装背景。
慕青又坐回了石头底下。
她估计着时间，会试应该进行地差不多了，到了收尾阶段。
宋游也肯定从试炼秘境里出来了。
于是慕青拿出传讯灵石，点到宋游那里。
发现宋游居然没有理她！
这都又过了一天了！
慕青歪着头，写：会试还没有结束？
本来下一句想问“怎么样了”，但又觉得可笑。
试炼秘境里不能使用传讯工具，这个问题就像“你睡了没有”一样荒谬。
修长的手指微顿，最后写下的是：师傅又让我去天山秘境了。也看不到你会试结果了。
天山美则美矣，实在是荒凉。鸟雀都很稀少。
白色看久了，眼睛颇为劳累。
写到这里，又自觉得说了太多，平白让那小子欢欣。
浓密的睫毛扇了扇，手指微动，将那传讯灵石收了回去。
慕青看着群星下重重叠叠的山影，感觉身边少了什么东西。
噢，是少了宋游一张叭叭叭叭停不住的嘴巴。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慕青好像被雷劈了。
她上辈子的无情道是白修了吗？
是她现在过得太顺了吗？
明明在恒阳峰上还嫌弃有些聒噪的声音，她居然开始怀念了。
慕青弹了弹手边的石子，开始强行打断奔腾的思绪。
那就再认一遍天山秘境的地图吧！
……
不知过了过久，忽而狂风大作，雪飞石走。
慕青只觉得本来暗淡的夜晚，渐渐明亮了起来。
她抬头看去，只见身前的虚空中泛着大片刺目的光芒。
——这是天山秘境即将开启的征兆。
几息过后，一扇灵气组成的巨门浮现。
这扇宽广的巨门上接天，下临地。
无论是向哪个方向看去，都看不到尽头。
慕青按耐住一颗激动的心，屏息凝神。
只见那巨门訇然中开，门中的景色，居然与平常的天山景象大差不差，几乎没有区别。
慕青握住不见冬的刀柄。
远处传来几人交谈的声音。
“不愧是天山秘境，单单这开启的声势就不一样。”
“走，唉，你眼睛四处乱瞟，看什么呢？”
“这么重要的地方，就我们三个来了？”
说话间，三人出现在了慕青眼前。
那名女子说：“不然呢？本来这次秘境开启得就突然。按道理，至少还要等七八年，多亏了占星那边能算出来。”
还是那个提出疑问的男声：“悬水宫的占星，我自是信服的。多谢给我们宗门这个消息。”
另一个男声突然开口：“知道就好。别忘了出来之后的事。”
那男子又犹犹豫豫地开口：“平海宗那边……”
慕青神色动了动，不由侧耳。
可接下来的话被女子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平海宗的人来不来天山秘境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后的事，也要劳烦你们百炼门了。”
男子沉默良久，“名门大派，会试却出了这样的丑事，真是骇人听闻。”
慕青听到此处，一把掏出传讯灵石，问谢乘风：“会试到底出什么事了？说实话！”
一边，女子却叹了口气：“修真界内忧外患，怕是要变天了。”
说罢，几人便从容地踏入了天山秘境，不过几息的功夫，已经看不到踪影了。
慕青将视线重新移回传讯灵石上。
谢乘风没有回复她任何内容。
慕青咬着牙，想了想，干脆挨个给其他三位同门发了一样的内容。
又去问了段邀泉。
同门安静如鸡。
段邀泉倒是很快回了信：“啊这，你师傅专门把我从湄境拎出来，告诉我不要和你说。”
慕青：“……你真行啊。”
段邀泉：“真的，这事一言难尽。你现在是在天山秘境了吧？”
慕青犹豫着是继续追问会试的事，还是说“在”时，段邀泉又说话了。
“乖，没啥大事。去办师傅给你的任务吧，回来我告诉你。”
好吧。
慕青还能说什么呢。
她只得答应了。
之后，定了定心神，便一头扎进了天山秘境。
秘境中寒风凛冽，慕青看着眼前的旧物，却觉得自己的心更冷。
作为一个可以算曾经死于“噬”的人，她绝不会认错，秘境入口里这每十步一个的，就是“噬”吧！
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噬”在秘境中出现。
慕青操控着灵力，小心地躲过一个又一个噬，一面暗中观察，向秘境深处走去。
这里的噬，不像旸山那些漫步目的，它们的分布很有规律。
在秘境入口，噬最为密集；越往深处走去，噬反而渐渐变少了。
慕青跟着越来越少的噬走了一段，看着沿途的断崖、巨石、横木等等，忽然觉得熟悉。
这不就是田一真人给她秘境中找到万象灵草的路线图吗？
万象灵草，果然不同凡响！
最初的兴奋已经很快消退，慕青想到了一个问题。
同在秘境中的三人，甚至于后来进入秘境的人，都很有可能走这条路。
修真界的人，魔界的人，都知道噬。
而大部分人作为有责任感的修士，看见噬的分布这么奇怪，会向前走去，一探究竟。
这条路的尽头，是藏着驱逐噬的秘密吗？
必然有无数人，踏上这条路，前仆后继。
慕青想，现在没有消除噬的办法，如果能暂时驱赶，也是极好的。
可是。
如果能驱赶噬的，就是万象灵草呢？
心魔会危及修士的性命。
噬也会危及修士的性命。
万象灵草出现的几率堪比陈二柱飞升。
陈二柱是谁？
噢，那是凡人间乡下一个毫无修为大字不识衣不蔽体吃一顿饿一顿的小叫花子。
电光石火间，慕青冷静地想：
万象灵草根据古籍记载，
天山一株，魔界一株。
我留一株，世间一株。
如果魔界没有，那便只能是世间一株了。
毕竟修的是苍生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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