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怀着这样一种微妙的心情，默默向前走去。
不见冬刀尖下垂，扫过匍匐的矮草。
又行了一段距离，前方隐约传来了交谈声。
慕青便停下步子，侧耳倾听。
三人中那名女子说：“这里怎么只有灵草。”
百炼门的男子接话：“天山秘境就是这样，灵兽相对而言少一些。”
悬水宫的那位冷淡的男子也开了口：“师妹，多收集灵草吧，这比灵兽用处大。”
然后便是一阵翻找东西的窸窸窣窣声。
还是女子的声音：“让我来看一看已经采了多少，唔……”
悬水宫男子道：“冰魄草十一株，聚灵草三株，万幻草五株。”
没听见万象灵草的名字。
可慕青并没有松一口气。
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万象灵草的位置应该不足三丈。
万一万象灵草先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慕青无声地叹了口气，再次动用了隐身咒。
她回忆着田一真人的话。
万象灵草长得很矮，有香气，叶片肥厚，普普通通的样子。
慕青轻手轻脚走上前，这次完全看清了前面三人的模样。
悬水宫的女子一袭红衣，外貌约莫三十，气质温和，眼神灵动。
和她同门的男子也是一身红色劲装，长眉入鬓。
另一位百炼门的男子，也是而立之年，国字脸，看起来颇为沉稳。
慕青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
当务之急是找到万象灵草。
她望着面前一片空地上的杂草，和在旁边乱石上顽强生长的不知名野草，开始感到头胀。
……这要找到猴年马月。
旁边还有三人，也不知实力如何，有没有法宝，会不会发现她。
慕青低头扫了一眼自己，她现在穿的是自己的衣服。
一身月白色，根本看不出来宗门。
于是她在心里迅速地编了个瞎话。
若被发现了，就说自己是一介散修，云游时机缘巧合进入罢了。
慕青低下头，开始细细搜寻万象灵草。
叶子太干瘪了，过。
花朵太妖艳了，过。
半人高的植物，不可能是，过。
有香味，不确定是不是异香。
慕青注视了地上那株矮矮的植物片刻，最终坚定地一把抓起，放进了芥子里。
……
仅仅是半柱香的时间，慕青的芥子里已经有了三株这种香香的、矮矮的植物。
慕青捂住脸。
这么多，那肯定就不是万象灵草了。
她皱着眉，揉了揉眼角。
看向远处。
好消息：那三人没有发现她。
坏消息：他们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坐在地上聊起了天！
慕青的目光最终停留在——
他们屁股底下的那一块地方。
求求了，万象灵草可千万别被坐到！
她定了定心神，继续搜寻起灵草的踪迹。
一旁，三人的声音被秘境中的风裹着，飘到慕青耳边。
百炼门的修士：“自从会试出了事，我总觉得心神不宁，似乎要有大事发生。”
女子：“唉，话不能这么说。”
高冷修士：“没准呢，试炼秘境里都能有魔气，魔修打上来也不是不可能。”
浅绿色的汁水溅到了慕青手上，微微发凉。
慕青已经大致能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田一真人不像让她知道会试发生了什么事了。
和上一世的小师弟一样，宋游魔气缠身，掉落进魔界裂缝里面。
魔界裂缝，慕青不知道宋游掉进去还能不能回来。
毕竟上一世的小师弟，自从掉进裂缝里，直到她死去，都没有再见过了。
裂缝下面，可能是魔界入口。
也可能是无尽的深渊。
慕青掏出了传讯灵石。
她感觉自己的手在抖。可能是秘境太冷了，风太大了。
而这次又没有人给她一件取暖的羽衣。
她的手指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打着摆子，点了好几次灵石，点到了段邀泉，点到了廖重明等等，最终点到了宋游。
对面的宋游还是安安静静的。
两个人的谈话还停留在她发出了消息上。
慕青感觉自己的大脑空白了一下。
旁边，那百炼门的修士还在说着。
“试炼秘境那天，我同宗门的弟子和他组了一个队。”
“真的不能再真了，我们修士平时都是用灵力啊，他整个人就突然开始冒魔气。”
“好像是他们宗门的大师兄想救他吧，没成，最后还是掉下去了。”
慕青有点恍惚地想，宋游真的还活着吗。
修士没有灵魂。
如果死了，只是这个躯壳坏掉了吗。
宋游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的灵魂，是不是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呢。
她浑浑噩噩地、无意识地向前迈出一步。
没有走动。
又迈腿，依然没有走动。
慕青沉沉低头看去。
噢，是鞋跟被石头卡住了啊。
她已经忘了自己可以使用灵力。
蹲在地上试图把鞋跟拔出来的时候，似乎闻到了什么花草的气息。
香甜，像一场幻梦。
手指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柔嫩的叶子。
慕青缓缓看去。
原来是万象灵草啊。
一株灰绿色的矮草，生长在这块石头的边缘。
她把灵草收进了芥子里。
旁边，进入天山秘境的另外三人的身影渐渐远去了。
慕青身心俱疲，隐身咒自己散去了。
她身形显现在这一片苍茫中。
慕青缓缓坐下，用双臂抱住曲起的膝盖，将下巴埋进了手臂中。
可还是很冷。
透骨寒冷中，又含着一团火。
一团旺盛的怒火。
对原剧情和原世界线的不满，是这团火的燃料。
从她的心口一路向上蹿到了嗓子眼。
慕青在一片煎熬中陡然起身。
提刀独立，八荒苍茫。
她憋了两辈子的疯劲上来了，声音回荡在风里，她说：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想操控我们的一生？
我自幼修行，心诚行慎。幸得名刀不见冬。
恩师为此器作释：枯木待恒春，绝处换年岁。
天无绝人之路。
你若绝苍生生机，那便不是天道。
瓦釜雷鸣，是该换一个合适的天道了。
……
痛快地发了一场疯之后，慕青又看了眼灵石，宋游依然没有回复她任何消息。
此时，灵石忽然一闪，竟是谢乘风来了信。
谢乘风果然将会试发生的事与她细细说了一遍。
又讲到：“莫要担心。此事发生后，师傅即刻查了访舟的长生牌，无事，师弟必然性命无虞。”
慕青听到此处，才感到身上的力气恢复了许些。
传讯灵石那一头，谢乘风继续道：“我已前往魔界寻找师弟。”
慕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复了一个字：“好。”
谢乘风：“咳，我也觉得没必要瞒着你，谁知道师傅非要这么做。”
慕青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道：“算了，待我回宗门亲口问问师傅便是了。”
虽然宋游并无大碍，但慕青对于原剧情和原世界线深恶痛绝，决定早日返回宗门看看情况。
再加上万象灵草已经到手，她决定现在就出来。
她归心似箭，步履轻盈地躲过一个又一个噬，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天山秘境门口。
……不对。
慕青仅仅是在秘境里停留了不足两个时辰，秘境外变化却已是翻天覆地。
你要问什么变化？那就是——
来了好多人。
各个门派，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练气化神，全都乌泱泱聚在了一起。
慕青才跨出秘境门口的一只脚顿了顿，差点缩回去。
但已经晚了。
全场人的目光，齐齐地聚在了她身上。
本来还有一些修士或在打坐，或在小憩，又被同伴摇摆起来，也看向了慕青。
这种场面的目光，堪比修士自爆。
慕青僵着身体，缓缓把另一只脚从秘境里拉出来。
鸦雀无事。
慕青试探着向左挪了几步。
修士们如同向日葵，她如同那个太阳。
慕青背后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一声洪亮的男声打破了寂静。
“你是哪个门派的？”
一位白髯老者问道。
慕青心思千回百转。
肯定不能承认是平海宗。
虽然平海宗是靠自己的本事推算出了秘境开发时间，但作为修真界大派，这种自己先进去的做法极容易受到诟病。
稍不小心，就会群起而攻之。
也不能说自己是一介散修。
这么多人，散修没有背后势力支撑，好的情况可能是被塞一些灵石，交出灵草；坏的情况可能是直接被抢。
慕青：……
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美人带笑，总是赏心悦目，一时间，不少修士眼神都直了。
慕青朗声道：“晚辈在秘境中发现了一株灵草，外表普通，却别有一番芳香。晚辈从没有见过，各位前辈见过识广，博览众书，相信定能为晚辈解惑。”
话毕，果然见二十几个修士眼神亮了。
慕青在芥子里翻啊翻，故作迟疑。
那第一个发话的老者果然出声催促。
慕青便掏出那自己采了三株的植物中的一株，利索地往空中一抛——
刹那，几道人影幻化成光，向那灵草冲去！
下面修士也喧哗起来，人头攒动，跃跃欲试，也想将那传说中的灵草据为己有，分一杯羹。
慕青趁机将灵力运转到最快，也顾不上嫌自己灵力颜色不好看给它染色，带起一道绯色的光，掠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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