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嫁妆内务府紧赶慢赶的出来了,新作的衣裳如流水一般的送入长宣殿。
距离启程的日子越来越近。
连江雨的心神也开始越来越不宁,满桌子的金银珠宝,填不满她的内心的空缺。
和亲随从名单早已拟出,红色的纸张上是用黑色墨水写的小篆。
她的陪嫁婢女名单里没有她心心念念那个人。
从那天告诉鸳鸳自己要去和亲的消息后,她竟走的如此果断,甚至是连苏雨去求了父皇将她要走的。
只有连江雨苦巴巴的趴在连苏雨宫门前祈求的声音。
最后只听到了一句:“父皇怎么可能允许你带一个和你不清不白的奴婢去和亲。”
回到长宣殿看看自己桌子上的陪嫁名单。
倒是经常听到春明偷偷哭泣,又看到她把自己存的开铺子钱都交给了能与宫外联络的小太监,说着让她家父母别等她了的话。
连江雨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的时候会想,自己当初怎么会答应的那么爽快,世人皆知这不是一个好去处,她的父皇是对她传出污名的报复。
她几乎日日都要去连苏雨门口去碰那人的脸,可惜一次都没有成功,只剩下了无尽的绝望。
鸳鸳是故意不肯见她的。
她笃定了,那个奴婢是恨她的。
*
在和亲前的第五天,连江雨依旧不死心的跑去了椒房殿。
这个宫殿的规矩森严,特别是长公主特别交代了不许明悠公主擅自闯入。
连江雨又是被卡在了门口,她现在比起前几日更显憔悴了,原来珠光宝气的钗环不知何时已经不再点缀在如丝绸一般的头发上。
“你们行行好,放我进去。”她开始卑微到向门口的侍卫求情,“我有银子的。”
侍卫身子比她俯的还低,不敢出声应答。
终于,来看连苏雨的小顾将军来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明悠公主,斟酌着靠到她身边:“请公主安。”
连江雨眼睛都红了,转头对上顾笙潇的脸时几乎要绷不住眼泪,她紧张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手也不知道该往那里放才好了,挠挠头又赶忙擦擦脸,窘迫的想笑,又露出的全是苦涩:“小顾将军。”她干哑的唤了一声,伸手想要拉住他的胳膊,又觉得不妥:“您娶我吧,我不和亲了,我不想和亲了,我和亲的话他们都不要我了。”
顾笙潇想严声拒绝,可偏偏又看到了连江雨噙满泪水的眼睛和咬的发白的嘴唇,平静的内心犹如被什么给咬了一口,犹豫着,他还是开口了:“君无戏言,陛下绝对不会改变决定的。”
连江雨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觉得自己竟然如此可笑,一股深深的悲凉直灌头顶,“我明白的。”说完,她转身离开了椒房殿,孤独寂寞的往自己宫里走着。
她的结局应该还是死,只是换了一种死法。
传言没有腿,却扩散的格外快。
那个暴君会折磨她,会杀了她,会让她落得比那个结局更惨的下场。
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长宣殿,刚好撞见正在抹泪的春明。
连江雨嘴角抽了抽,悄悄坐在她的身边,掏出秀帕替她抹了眼泪,“哭什么。”
春明立马止住哭声,战战兢兢地看着身边的人,极力想要隐藏情绪:“奴,奴没事。”
园儿里的大红月季正开的鲜艳,连江雨伸手折了一只递到春明手里,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你进宫多少年了?”
春明低声回复:“十年了。”
“好了,明个儿我就把你替换下来,你就出宫去吧。”连江雨鼻音很重,说起话来软绵绵的,“也是我宫里没几个伺候的,你一个,鸳鸳一个,春园一个,还有三个打杂太监和两个粗使宫女,正好我去掖庭再挑几个来。”
春明眼泪如断了线的主子,看着连江雨的侧脸,一股涩意翻涌:
她是跟着春园姐一起来的,可是公主偏爱春园的机灵。
后来又来了鸳姐姐,春园姐开始手把手带鸳姐姐,让她也成了公主的身边人。
唯有自己,从头到尾都没轮的上近身伺候。
公主是个阴晴不定的活阎王,恼急了就打她们罚她们,她碰巧因为不是很红,所以挨得打最少,受的罚最少。
后来春园姐被处死,她也开始跟着能往前站站了。
……
春明抿了抿嘴巴,忍不住道:“公主,奴婢伺候您很开心,真的…”说着,泪珠又滚下。
连江雨站起了身子,脸色在阳光下白的几乎透明,“我明白的,你不必跟我去的。”
转身往正殿走去的时候,还是用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低声痛哭。
她后悔了,她天真的以为自己能改变孤身一人悲惨死去的结局。
她的命既然如此,又何尝能轻易改变呢。
回到妆台前,连江雨仔细抚摸赶出来的金冠华袍,最终只是爬在上头呆呆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狼狈,丑陋,恶心。
简直毫无尊严。
不愿再看到这样的自己,她缓缓合上了眼睛…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晚了。
替了鸳鸳上前伺候的花香将御膳房刚做好的膳食端上桌:“公主,吃饭了。”
连江雨顶着肿得犹如小核桃的双眼从内室走出。
花香小心翼翼的摆盘,
满桌子的饭菜,连江雨看的只觉得反胃,但还是浑浑噩噩的坐在餐桌前,仔细打量起面前的花香:“你是要跟本宫去和亲的吧。”
花香笑着点点头,青涩的脸上竟然会有对未来的憧憬。
“你不害怕吗?”连江雨反问。
花香摇摇头,双髻上的蝴蝶簪子闪闪发光:“奴很荣幸,奴自小没了父母,刚进宫就跟了公主,所以奴愿意跟着公主去。”
连江雨一愣,随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本宫明白了,你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花香听话的退下。
屋里又归于宁静。
连江雨拿起筷子夹起清炒丝瓜放入口中。
食不知味。
想了半晌还是放下了筷子,又唤了花香进来。
花香恭恭敬敬:“公主您吩咐。”
“你去皇贵妃娘娘宫里一趟,就说春明身子不适把她在名单上划了,让她再安排两个顶上。”连江雨细心交代着,“务必让她把春明换下来。”
花香:“是。”
目送着花香离开,连江雨又想起了鸳鸳,好像已经五天没有见过她了吧,她在绝对女主身边过的应该会幸福…
天空突然一道闪电划破了夜色,几声狂雷大作后就开始暴雨倾盆。
连江雨走到门口,倚着门框席地而坐。
明明全都是鸳鸳的错,是她说现在自己的所有物只有她,所以她也开始把她当做春园一样来依赖,结果到最后还是抛下了她一个人去异国他乡等死。
真残忍,真可恶。
如瀑的暴雨中,隐隐约约出现一个身影。
连江雨扶着门框的手一缩,作势就要站起。
身影越来越近,鲜艳的宫装竟如此晃眼。
在看清了来人的脸时,连江雨终于长舒一口气,提着裙子跳出了门框,也不顾雨势如何之大,只是往那人奔去。
伸手捧住来人的脸,踮了脚去与她直视:“你不是不见我吗?你不是恨我吗?”
鸳鸳伸手要替她挡雨却发现无济于事,只是释怀一笑,“公主,奴想了,奴不要别的了,我跟您去,您去哪儿我去哪儿,我不怕了。”
连江雨将头往她身上一靠,将手搭在了她的脖子上,死死搂住:“如果你骗我,我将你杀了带着骨灰去和亲。”
鸳鸳点头。
雨一连下了五天,到启程那日才算放晴。
皇宫整一片喜气洋洋,金碧辉煌,尤其是长宣殿。
春明对着镜子里梳妆好的公主不舍得又看了两眼,挤出一丝笑意来:“绿色很衬公主。”
连江雨的华服是尚服局全力赶出来的,要比起之前公主和亲的衣裳算不上华丽,但是也是废了心思去绣的。
绿色配着金色的丝绸的华亮的几乎能照出人影,上头的龙凤纹是用金丝绣出来的,衣摆如画卷般的拉的老长,在用轻薄的细纱罩在上头,大颗的珍珠和水晶与之镶嵌倒显得更加珠光宝气。
日常的堕马髻梳成了云髻,金灿灿的发冠压的她有点喘不上气。
她出生这么久,这般庄重也是头一次。
嘻嘻闹闹的院落里,外头传来一声:“公主好了没,时辰要到了。”
花香立刻将挑好的花钿给连江雨贴好,顺手拉了另一个小丫头托着的闪着幽幽金光的烟青色头纱给盖在头上,朝外头唤道:“这就好了。”
花香和春园扶着连江雨起身,慢慢向鲜红色的龙凤金轿踱步。
一切安顿好后,几个太监起轿,花香和另一个小宫女跟在在轿子旁边随着一起往宫门外走去。
站在门口望着这一切的春明偷偷掩了泪水,口里呢喃:“公主一切安好。”
轿子一路行至太庙才悠悠落轿。
花香走向前打开轿门,递出小臂:“公主下轿吧。”
连江雨扶住她的手下轿,遥看了周围的一切,
公主和亲,百官相送。
随后便跟着花香的引导来到皇帝跟前。
“儿臣参见父皇。”她俯身跪拜。
皇帝只是点点头,“起来吧。”
连江雨谢恩起身,隔着头纱打量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排人,皇贵妃,贵妃,各位皇兄皇弟…全部都跟她没有任何真情实意。
唯有站在最角落的连鹤晴双眼红红的。
如果勉强来算的话,连苏雨的表情也没有多好看。
好吧,还有人会为她伤心就够了。
皇帝官方发言:“此次你去势必要切记家国使命,父皇嘱托。”
连江雨点头:“儿臣明白。”
“好了,去吧。”
得到指令。
连江雨再次下跪,高声道:“列祖列宗在上,明悠今远嫁异域,承皇家之使命,定恪守皇家威严,谨遵祖宗教诲,不辜嘱托,惟愿祖宗护我浮幽,山河永固,国泰民安,待他日若有机缘,再向先祖遥寄平安。今日拜别,望祖宗垂怜。”
用力磕了几个响头。
又看向自己父皇,装作依依惜别:“父皇,儿臣去了。”
“好。”
霖渊使臣扶起连江雨,为她引路:“公主,微臣接您回家。”
连江雨随着他下了长阶,坐进了霖渊国派来的接亲轿辇里。
“启程!”
锣鼓喧天,喜气洋洋一片,接亲队伍因圆满完成任务而笑容满面,浩浩荡荡地带着轿子里的新任皇后走出了这个皇城。
连江雨坐在轿子里掀开头纱,拿手绢擦着脸上的汗水,然后偷偷将手伸出小窗子。
“公主。”熟悉的声音轻喊了一声,随后抓住了那只露在外头的手。
“鸳鸳。”
哇,这一章是过渡,写的真的好痛[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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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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