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林子轩却浑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她这是在污蔑我，你个婆娘敢说跟了我之后，我有让你受过半点委屈吗？让你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青莲娘亲握住青莲的手，仿佛有勇气从掌心的温热中源源不断的涌出。
“都督敢说自己没有滥杀无辜？若是不心虚，又为何百般阻挠老婆子我向府衙状告此事？是，我们娘俩相依为命，日子清贫，但也绝不是贪慕虚荣之人，你给东西前有问过我家闺女她想不要想要吗？”
这话一出，其他受害的女人们纷纷附和，无一不表示“老娘不稀罕你那些破玩意儿”，这可把林子轩气的不轻，奈何他现在被人五花大绑着，只能怒目而视，靠着一张嘴轰炸对方。
眼见得双方就要吵起来，嬴娇及时拍了拍惊堂木，清正的声音响彻整个衙门，就连外面本来在凑热闹八卦着的百姓都屏息不言。
嬴娇从桌上的令签筒中拿出一支红色的扔到了地上，“林子轩故意扰乱府衙判案纪律，即刻着十大板，望引以为戒。”
林子轩听到这话更加不服气。挣扎着想要朝着嬴娇扑去。“你敢，我可是卫国驻守在燕国的都督，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凭什么打我？”
两旁的衙卫面面相觑，他们平日里见惯了对方嚣张的模样，也受尽了他的欺辱，但到底还是知道这种事情一个处理不得当便能上升到两国关系问题，届时如果卫国打着他们先破坏条约的旗号，大肆进攻凉州怎么办？那他们岂不是成了凉州的罪人了？
秦子珺见下面的人不动，从一人手中拿过杀威棒，逐渐靠近林子轩，林子轩瞪大双眼，难以置信，怎么有人宁愿背上骂名也要是对付他！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一个小小的提督而已，我如何打不得！”
秦子珺恨死了卫贼，这会儿下手完全不留情。
一棍下去，林子轩就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要知道都督是个吃香的饭碗，林子轩早些年还能披甲上阵，但是近年来完全被凉州都督府的纸醉金迷养废掉了。
有了秦子珺带头，剩下的人抡着棍子也开始行刑。
第二棍下去的时候，林子轩哭爹喊娘道：“你给我记着，若是有朝一日我回了卫国，定会带着百万大军回来灭了你燕国！”
“都督此言差矣，你在我燕国生活，那遵的便是我燕国的法条。大堂之上，公然顶撞断案之人，蔑视王法，按照律法轻则十棍，重则三十棍，在下已经很仁慈了。”嬴娇说道。
林子轩艰难抬头，心里本来不是滋味，看到嬴娇脸上挂着笑，就更不是滋味了。
“子珺啊，你知道在燕国，男子强抢良家女，按照律法，该当何罪？”
“杖一百，流放到南蛮。不过，律法上写的是针对一人的情况，我以为都督的情形更严重些，应为——”秦子珺垂眸睨了他一眼，接着不轻不重道，“死罪。”
此话一出，旁听的百姓们欢呼，甚至高声道：“死罪！死罪！死罪！”
“这等人渣，死不足惜！”
“多行不义必自毙，判的好！”
林子轩心里咯噔一下，垂死挣扎道：“你若是敢杀我，卫国十万大军立马压境，到时候燕国难逃一死！”
凉州刺史似乎被说动，犹豫道：“兰先生，他罪不至死吧！”
嬴娇眉头一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接着站起来，把身前装着各种的令签的竹筒往前一推，令签哗啦啦的摔了一地，举座皆惊，嬴娇笑得祥和，从上面走下来。
林子轩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个纸老虎而已，看他以后……怎么收拾他。
刀很快，瞬间从他的脖颈划过，脑袋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那双眼睛还保留着先前瞪大的模样，愤恨的瞪着嬴娇。
“咣当——”一声，嬴娇扔掉手中的刀。
大家如梦初醒，有人尖叫，有人慌乱，有人拍手称快。
凉州刺史欲哭无泪，嬴娇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被溅脏的手指，漫不经心道：“杀死一个卫贼而已。”
仿佛杀的不是一人，而是切的什么小菜一样。凉州刺史识时务，抬起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不敢再言语什么。
嬴娇现在没有空去管他想什么，当着大家的面宣布道：“从今天起凉州是我们燕国的凉州！”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才从刚才的惊吓中走出，就听到这种消息，突然开始担心嬴娇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卫国都督。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打消了。
周记商铺的当家周也向来乐善好施，在凉州城内很有人缘。听闻新来的兰先生是他的朋友，能得到周也的认可，想来人品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而真正让大家打消这个念头的是庆功宴上兰先生的回答。本以为先生是个高高在上的人物，谁知道竟和他们这些小人物一般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凉州得了自由，全城欢庆。
庆功宴上，有人好奇问道：“先生为何杀那卫国都督？”
嬴娇答：“这人太可恨，我一气之下就动手了，怎么你难道不生气吗？区区一个卫国人，却在我们燕国的土地上如此嚣张，简直欺人太甚！”
那人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火气上来，接道：“确实让人火大！”
附近有人在关心着他们的对话，动了动耳朵后，借着敬酒的由头，上来道：“先生可曾后悔？”
嬴娇喝完酒，酒杯中一滴不剩，这才道：“有什么好后悔的，杀的是卫贼，又不是好人！”
“可是这事如果传到卫国，那将会引起轩然大波，届时卫国陈兵城下，凉州百姓又该如何自处？”
“凉州，我罩的！”
嬴娇虽然豪言壮语，但是在一些人眼中看来那是头脑发热，完全是过家家，把这家国大事当成儿戏，纷纷摇头离开，有些人甚至卷铺盖准备逃往冀州了。
凉州驻守的卫国都督是卫国首席大将的第七个儿子，本想着过来捞油水，半年来在凉州胡作非为确实也捞了不少，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他人刀下。甚至连把消息传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凉州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凉州刺史写好公文呈递上去，嬴娇知道这事皇帝迟早会知道，但如果给她时间壮大青羽卫，那么到时候对上正规军也能多一点胜算。
昔日冀州一带的流寇，早已被嬴娇收编，于是嬴娇用当初张晓澜答应自己的承诺之一换取了迟半个月把这封公文送上去。从凉州去金陵，冀州是必经之路。
张晓澜没想到嬴娇不声不响干了这种大事，心里痛快极了，卫国人猖獗了这么些年，燕国一直被压着打，这一杀算是杀出了燕国人的威风和志气，颇有当年兰老将军的风骨。但作为冀州刺史，他只能说：“在凉州斩杀卫国驻使，你是疯了不成？”
“我只问你扣住这信半个月的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张晓澜伸出三根手指在嬴娇眼前晃了晃，“最多三天。你知道的，时间久了上面的人会生疑，再者如果林子轩被杀的消息传出去，林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你凉州被围是小事，整个边境沦陷，届时燕国将陷入风雨飘摇的困境。我张某虽然无才，但也不能做燕国的千古罪人。”
嬴娇耐心的听他讲完，就算能拖个一天，她都很满意了。皇帝的掌控欲很强，在下面的州府安插了不少的眼线，像卫国驻使那就更不用说了，当初送府邸和下人就是为了监视对方。现在林子轩倒了，这眼线十有**要行动。
从凉州到金陵少说也要半个月，八百里加急也要七八天，越晚一天消息送到上面，嬴娇就越有把握收拢凉州的民心。
“可以。”
之前在青山寨中的生活管理模式被搬到了凉州，为了日后的考虑，还增加了一条：卫贼的人头能换取军功，军功累积后可以换取田契宅邸等。同理，杀敌越多，哪怕此前身上背负着官府的罪名，经过大家的考察，功过相抵，也能洗清罪恶。
没有卫国人的压迫，整个凉州重新活了过来，就连呼吸里都藏着自由的气息。凉州人从来没有这么主动又幸福的为自己的家乡建设。
尤其是本就是凉州出身的山寨中人，更是热血沸腾，该回家的回家，该见故人的见故人，一个个的落叶归根，找到了自己的归宿，甚至还发动周围人一起加入组织，更好的建设凉州。
王狗蛋旧地重游，冒着危险偷偷回到青山寨的落脚点，大火烧过，遍地乌黑，虽然早知道他们会被烧成灰烬，但还是抱着希望回来走一遭。
突然，不远处传来锄头翻地的声音。
王狗蛋警觉的竖起耳朵，放轻动作，小心靠近。
嬴娇正刨好坑，扔掉工具。她旁边还放着一个木牌，王狗蛋心下生疑，只听得嬴娇道：“来都来了，一起帮个忙吧。”
月光如雪，洒在木牌上，将上面的字照的一清二楚，王狗蛋看到——青山寨十八位英雄衣冠冢。
“我来的时候，没有找到他们，遂找了些他们身前衣物。”
两人徒手埋着地，王狗蛋哭的泣不成声，“先生，他们还能回家吗？”
“青山处处埋忠骨。终有一天，这天下便是他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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