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道源也跟着她乐呵呵地笑道:“你明白了什么?”
燕奚回道:“反正就是明白了,不枉江爷爷给我上这一节课。”
江道源捋着胡子也不言:“奚娃娃真聪明,爷爷们越来越喜欢你了。”
燕奚抬眼望了下四周。
此山名重岁,比之寒山并不算高,离京都也十分地近,举目眺望,能将京都繁华尽收眼底。
她随着二老起身,往前站了站,赞道:“此山的名字起的真好。”
“是啊。重岁,年年岁岁,岁岁年年,繁华道总有人归去有人来。”江道源负手而立,随了一句。
燕奚环顾四周,见周围生长着大片的野菊,尤以白色居多。
菊寓意长寿,花品虽好,但白菊在世人眼中,并不算如意。只因它存在的场合太过肃穆,放于平时平添忌讳和晦气。
重岁山离京城如此之近,一到重阳,定是人流聚集之处,尤其像江道源和薛嵩玄这般的人物,看到这些不免犯了大冲,京畿府怎能不处理,放任它们恣意生长。
燕奚难得不合时宜地提了个问题:“此处虽好但亦怪,为何此地遍地都是野白菊?江爷爷和薛爷爷,我们下年不妨换座山登高。”
江道源二人知晓燕奚是为他们考虑,并不生气,反而乐呵呵跟她指着解释:“墓葬一般考虑依山傍水,此地离京畿近,为诸民不二选择之处,祭祀之时,留的菊种多了,吹散开来,造就如今恢弘景观,也甚是不错。”
见她欲言又止,薛嵩玄笑哈哈道:“我们都不忌讳,奚娃娃你替我们在意甚?放心,京畿府圈的有范围,并不在此处,我们白日下山,你不必太多担忧。”
燕奚见他们二人确实不在意,也笑着言“是”,心下旋转思绪。
风吹花种,散落遍地,那一定是极近的地方。
燕听雪和程澈,大约便在这附近。
书中说,祭拜过后,他们也临崖望远过,心中大约也是同她方才一般感受吧。
在燕奚的印象里,文人登高望远,必有诗词作品流世。
而重岁山地位极佳,山有黎民,远眺京都,功颂遍地,情满天山。
一道繁华烟柳路,十年功成名就时,最后都付藏于埋骨处,没人晓无人知,但于己不负后世不负此生。
燕奚果真也等来了二老的慨然。
阅历越多,曾经滔滔想言的话,在心中翻搅,最后只化为一言,似风轻,好像在嘲曾经被重视在心头的东西,此刻也轻轻放下了。
“真好啊。”江道源道,“希望明年重阳还跟老薛头你在此处看风景。”
“那必须的,我身体可健硕着。到明年,别是我搀着你走上来。”薛嵩玄毫不客气嘲讽回去。
燕奚在他们身后轻笑,此刻也走上前一步,“还有我呢。明年你们要走不动,我扶也要将你们二老扶上来。”
听她言话,二老反而开心了:“就你那身板还不如我们,别到时又是我们扶你。”
燕奚想答,突兀地插过来一声温柔好听的笑,几人一同回望过去,果然是江眉凝。
只听她言语中似乎含满可惜,眉眼却是带笑的:“看来我们还是慢了一步呢,祖父和薛祖父风姿不减少年时啊。”
此话说完,二老的神色一下子傲气了起来。
燕奚在一旁偷笑,还是亲孙女知道怎样哄二老,估计在山道间停了好久才上来。
她穿着今晨见时的衣衫,旁边站着一位长身玉立的好郎君,身穿衣衫与她一个色系,不算情侣装算什么。
他身上还背着一个竹篓,里面不知晓放着些什么东西,此刻见他们终于转头见到他们二人的存在,将它卸了下来,打开所有的油纸,将芳香好看的糕点摊开摆来。
二老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旋即凑了过来,对薛昼夸耀道:“你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贴心。”
薛昼轻笑着点头接下称赞,为二老倒上还有温度的茶水。
二老一心一意品二人带上来的糕点,无心他事,江眉凝见此情景,趁机将燕奚招手过来,示意她到一旁说话。
燕奚心中觉怪,但如是行动。
“奚妹妹,为免撞上你们,我们是从阳坡那边上来的。”江眉凝道,“快到山顶,我们瞧见了你阿姐和南阳王世子殿下。”
燕奚心思一动,竟真是天涯咫尺相见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装作没想太多的样子,笑吟吟道:“他们今日也来登高,大家真是撞一处了。”
江眉凝轻轻摇了摇头,“并不是。他们在扫墓祭拜。我们不知情况,不敢贸然打扰,便先过来了。”
燕奚神色稍显彷徨,“不亲不节的,怎选今日祭拜,还在此山?”
江眉凝也一脸迷惑,“我并未听说过世子殿下有何亲人于京离世……”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她迎着燕奚探究的目光欲言又止,又觉她合该知道的,轻言道:“殿下生母,于京去世,我也隐隐听到过些风声。”
饶是此地再佳,贵胄之妻,怎可能随意葬于此地,这其中,必有弯弯绕绕。
这一瞬间,燕奚脑海中突然闪过她以前思索过的,却被她抛却脑后很久的思绪。
那个时候,她还和孙策泱处在一处,三月春的春光正好,无数书生游子进京赶考,赴这一场人生盛宴,程澈也在其中。
在此之前,他曾去府上送过一封信,说过考后再相见。
她只顾着刻板地按照书中故事做事,机械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没有将更多的思绪分出来放到程澈的身上。
直到此刻之前,燕奚都不懂他对功名的执着,想着他的身份已占了很多机会,缘何要跟寒窗百姓去争个头破血流。
今日,或许她才隐隐窥得一些真相。
那些配角藏于书后,属于自己的故事。
韩蕲如此,程澈亦如此。
可她只顾着寻韩蕲的过去,而不曾想起,她最该注意的程澈,也会有自己的过去。
燕奚此刻,心中涌上无尽的自责。
她居然将心完全倾向了韩蕲。
这样不能。
主线任务才是她最该在乎的事情,要放在任何东西之上。
江眉凝见她情绪波动,连找话来转移话题,“我见你阿姐今日着了红衣。我从未见她穿过如此颜色,竟觉十分配她,没有别的颜色比红色更能衬你阿姐。”
又着了红衣?
这是在燕奚意料之外的。
草木枯荣,黄白苍绿,野菊遍地,那一点红会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一处存在。
纵然被注目惯了,燕听雪还是热爱低调,更遑论今日祭祀,她怎会不知礼数挑这不合时宜的红衣。
那这便说明,他们之间的亲近关系,已远远高出她的预料。
燕奚心下盘算了起来:“我此时去可还有机会见到他们?”
江眉凝笑道:“我们经过时,他们才将香盒放于碑前,都不曾打开。想是还要先说会儿话,你去定来得及。”
燕奚面露歉意:“江爷爷和薛爷爷我就先失陪了,我们一会儿再见,若是二老要走,便不用等我了。”
江眉凝抚了抚她的肩,“怎能留你一个姑娘下山呢。我不说祖父他们也会等你的。快去吧,早去早回。”
“收到。”燕奚笑盈盈地朝她挥手,按她指挥的路线走了过去,果然没走几步就看到他们二人了。
此刻香盒依然刚拆,燕奚躲在杂木多的地方,听燕听雪道,语气有些难为情:“我未料到今日会至此,此身实为不敬。”
程澈笑着摇了摇头:“此身是我让你穿的,要怪你也怪我罢。再者,母亲生前最爱穿红衣,她见你穿她最爱之物来见她,应是十分高兴的。”
“原来这才是你爱穿红衣的理由。”燕听雪道。
“非也。”程澈依然笑着,面如和煦暖阳,“我穿红衣不仅是因为母亲。我也喜欢红色这种恣意张扬的颜色,于人群中显眼越世,第一眼就能被别人看到。与人相见,谁都不会见不到我。”
“那考取功名呢?成为武将也是你母亲的愿望?”燕听雪道。
风吹平了墓旁白草,程澈就近折了几支白菊,拔了碑前野草,堆于其上。
他脸上挂着松松散散的笑:“这个你倒猜错了。母亲的愿望,并不是让我成为武将。她希望我做一个吊书袋的书生,就像姚清筠那样。”
仿佛是因为心爱之人在身侧,思爱之人在眼前,周围除却风声,只剩花草树木听他一言,让他话变多了起来。
那些藏在心里翻覆涌去的苦乐,那些似乎已然远逝再难想起的苦痛,此刻又清晰浮于眼前,由着他一一叙来。
燕奚暗叹,还真是来得及时。
不敢惊动他们,燕奚离他们不算近,此刻程澈开始絮絮叨叨,燕奚有些听不清。
小绿的用处这不就来了。
“小绿,有没有扩声器。”燕奚道。
[主人收到,找到道具扩声器,售价1000虚拟交换币。]
随着它音落,程澈的声音瞬时被放大,恍若就在她耳边讲,燕奚舒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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