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蓦山溪(三)

他的过往不算糟糕,却也不算平坦。

他说,父亲的职位不是世袭的,是他年轻从马背上打下来的。

那时的国境不如并不如现在安稳,先帝年幼,公主掌朝,四周虎视眈眈,时不时举军进犯,是一个鞍马建功业的好时机。

父亲初时只是一名百夫长,偶然一次冲锋在前,意外杀了对方一名要将,从此被提拔。母亲同他自小相识,住在一个巷子里,也算青梅竹马。

他们成婚后,父亲便参军了。

等他升了阶,发了赏钱,他连钱送信,将两家接到京都来住。

父亲忙着建功立业,功成名就,基本不落家,常年在外随将军征战。

母亲便在偌大的上京,照顾两家人,每日心惊胆战地等着他的消息。

可上京太大了,繁华铺满地。父亲距京都又远,寄来的家书很晚才到。母亲日日忙碌于养家,落了一身劳病。

她生他那年,父亲已能独自一人领着万马千军,指挥前线,她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将心放在他身上多一些。

那个时候,府上已然富裕,住宅变得宽大,婢子婆子也请不少,母亲不必再劳心琐事,只安心养他一人,可惜在怀他的时候,积思成疾,得了郁病。

偏她节俭惯了,自己的事不喜别人操心,又一惯闲不住,总想手里有点活干,竟是没让人发现她已忧思过重。

加之生他之时,她本有劳疾,差点没从鬼门关挺过来,也因此丢了半条命。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一直挺着,谁也不知道地熬到了他五岁之时。

那时南方最后一场战役也被诸军平定,他们一同回来述职。父亲功绩颇丰,归还兵权,受封南阳王,做一方之主。那个时候,父亲以为终于苦尽甘来,他能同母亲好好过日子。

先帝的诏书下来那日,母亲没有任何征兆地猝然晕倒,受太医诊治,才知母亲的身体已犹如空壳,回天乏术。

那时父亲痛恨死自己,为何没有早些看出来母亲的异样,为何一心扑在外头,忘记多寄家书回来,絮絮叨叨问她的平安。

他们年少相识,以为有很多以后,却没想到,年少的时光,是他们的永恒记忆。

母亲喜欢有风的地方,不愿意大操大办,更不愿意随他到封地。

她说虽然这里不是故乡,但这里是他们聚散的起终,多年的生活已让她习惯了这里,就葬在重岁山吧,让她一直看着这里,看着她后半生路过的地方。她终于没有了无尽的等待,就苦一苦他,要等她一辈子,再找个人陪陪他吧。下一辈子他们再相遇。

她这样说,父亲没答应,说她等了他半辈子,也该轮他吃吃这样的苦了。

他依她所言,让她住在了重岁山上,住在了有风能时时出来的地方,明媚朝阳,能听得见鸟鸣,闻得见花香,看得见尽头的上京城。

收拾好一切,父亲带他去了南阳。

母亲说过希望他读书,不要像父亲那样成为武将,日日让人忧心。父亲便也记住了这些句话,从不让他习武,日□□着他读文习字。

可他从未喜欢过这些,经常跟他对着干,便也总是受到他的责罚。

讲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即便如此,我依是不改。直到有一日,父亲拿着戒尺打了我百十下,我依然不肯松口,他气得将戒尺一甩,声音带了哭腔,说这是你母亲的愿望啊,我才愣怔,松了口。此后,我倒是在府里好好读过一段时间书,不过我是真的在读书一事上没有天赋,跟我父亲一般,读进去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日日学无所成,很是气馁。”

“事情转变应该是我九岁那年朝贡,父亲带我一起去上京,顺道来见见母亲。他进殿议事,将我置于宫中,我淘气乱跑,见到了改变我一生的人。”他突然眨了眨眼睛,“你猜猜是谁?”

燕听雪故作思忖,旋即眉眼染上温和浅淡的笑:“是摄政王殿下罢。”

闻言燕奚愣了愣,她竟没想到还有韩蕲的事。原来他们二人是这样相识的。

“燕大小姐果然冰雪聪明。”他笑道。

他絮絮叨叨讲起了那年相识。

那是一个春光正好的日子,落雁池水清澈,海棠花面芙蓉。

他同父亲置气,刻意躲着看守他的人跑了出去,无意走到了落雁池,看到了亭间立着的人。

那时他正被考校功课,他对答如流,一时让他生了羡慕之心,待他完毕,便斗胆跑去请教。

韩蕲有心留他,恭敬地朝江道源请辞。

江太傅也望见了他,知道这是他第一次这般,特意批准他下早课,留他们自行说小话。

宫中陡然出现了一个不认识的人,他掐指算算,便知晓他是谁。

等江太傅走了之后,他出了亭子,将他唤了过去。

待他走至跟前,他说道,“我瞧你天赋不在此,为何非要研此道,换武道试试。”

只听此一言,他便激动到感激涕零,见他年龄与他相仿,便言明了他的往事。

韩蕲瞧着他,很快洞悉他钻的牛角尖。

“你母亲只是担忧你如你父亲般在外生死难料,又不是阻你所期。如今四海清平,盛世太平,不需要武将在外厮杀,你并不会走上这条路。你改变不了父亲的作为,难道无法改变自身?阳奉阴违,不简单的很?他说,反抗掌权者最好的方式,便是满足他所期,但凡事皆与他背离。”

听到这里,燕听雪竟忍不住笑了出来:“很难想象,这样的话竟是出自摄政王殿下之口。”

程澈也笑道:“是呀。不知是不是同我一样,好不容易遇到年纪相仿的人,还是那个时候他的锐气不如如今这般收放自如。但他实在是教了我同父亲抗衡之道,让我被发现也不要紧,写信进京,他有法子让我走自己的路。分别前,他又同我絮叨一言,我记得很清。他说,我父亲是爱我母亲至深,因心中遗憾而存有心结,让我切莫怨他。曾经他不顾安危全年守在前线为我们能在上京安稳生活,如今又时时关心我的学业,证明是爱我的,只是方式不对。人有至亲,能存于世,便是幸事,我已比很多人幸运,要好好珍惜这份上天恩赐。”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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