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情风筠不是没做过,她一瞬便抓住了重点,望向燕奚笑得很慈爱,又给她盈满一杯酒:“你也知晓,那你又为何执于为她寻一意中人呢?”
燕奚后知后觉,有些惭愧:“我最初想着的是弱势能把韩蕲跟她凑一起,刚好完美解决这个世界坍塌原因的要素,未曾料到没有成功,便一条路走到黑,几次三番没有成功,竟没去想,或许我一开始的目的,对于燕听雪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强制。”
“可是她现在,好像真的喜欢上程澈了。”燕奚道,这事她也惭愧,“好像也不是我是功劳。”
听罢,风筠却微微摇了摇头,“小溪儿你错了,和燕听雪联系最深的,正是和顾寒霜这条线,你若想斩断它,须从头至尾,改换这个故事,最快的方法,是找到一个合宜的替代对象。只是这次,小溪儿给了她时间,让她自己找到了。小溪儿,你做的很好,所有发生的故事,都是因你的努力才出现,怎会不是你的功劳?姐姐第一次做这样的任务,都不一定有这般好的走向。”
“顾寒霜毕竟是书中的男主角,具有一定的男主光环,他的线与燕听雪纠缠太深,想要连根斩断,彻底将故事改头换面,需要顾寒霜有了知难而退的心,主动疏远二人之间的距离,否则他随意行使男主光环,都能将燕听雪留在自己身边。再者便只能靠她自己挣扎生出的意识,小溪儿你决策不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可能只能做一些事或使用道具缓解她的痛苦。”
“也就是说,除非顾寒霜在这段时间很快知难而退,否则小溪儿你的任务进度只能停在这里了。”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燕奚转动着眼前的酒杯,浅浅蹙着眉:“真是难办……看来,我只能从顾寒霜处下手了。”
“不打紧。别忘了姐姐可是阿妈叫过来帮小溪儿的。”风筠笑道,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隔间的门扉,“姐姐我早有安排。”
“那我就放心啦。”燕奚觉得身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好多,长长吐了一口气,嘴唇微抿,脸上复又染上了笑。
“还有什么事想同姐姐说的吗?”风筠端着她的神色。
燕奚的眼睛望向杯中清澈的液体,微微晃着杯座,搅动那一方清水,思绪在脑海里上下翻涌,最终笑了笑:“风筠姐,没有了,剩下的事小溪儿能自己完成。”
风筠静看了她一瞬,复又笑道:“经历这一遭,小溪儿的性子到底沉静了些。”
“是吗?”闻言,燕奚想要脱口而出的反驳卡在了喉咙处。
按照以往,她肯定要抱着风筠耍滑撒娇,狠狠拨正自己认为的不贴切的评价。她后知后觉地想,风筠姐说的好像是对的。
风筠知晓她又要多想,忙及时止住了这由自己引出的糟糕话题:“好了,我们家小溪儿无论怎么变,都是阿妈和姐姐这里最好最棒最聪明最厉害的人。既然小溪儿没有其他要姐姐帮忙的事,姐姐可就要走喽。今夜便干了这最后一杯辞别酒,我们世界外再见。”
她将燕奚从榻上拽了下来,好好站立,又将她桌前的酒杯复又递到她的手中,再拿起自己的,与她碰杯,仪式庄重。
燕奚知晓她是真的要走了,有些不舍:“风筠姐,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风筠笑得无奈:“我当然需要快些走啊。否则小绿一直死机,耽误你做任务啊。”
燕奚撇了撇嘴:“小绿连半个阿姐都比不上。”
风筠哭笑不得:“小绿毕竟是你的系统,跟此任务挂钩,对你的帮助自是比我大。再说我不能让主线人物眼熟我啊,不然这个世界乱套了。”
她干脆与燕奚碰杯,将杯中饮一饮而尽,酒杯倒扣于桌上:“喏,小溪儿我可喝完了,你呢?”
燕奚满眼惜别情,那还顾得上其他,如她所言所行,也将杯中酒饮尽,同她所行,然没当将酒杯倒扣于桌上,眼前光景开始昏乱了起来,手中杯一个不稳滚落在地上。
燕奚的手顺势撑住桌沿,下意识伸手寻找风筠做依靠:“风筠姐,我眼前怎么这么多个你?”
风筠伸手扶住她,笑道:“小溪儿你是喝醉了,我们先坐下来休息一下,缓一缓酒劲。”
燕奚闻言点了点头,顺从地随她又坐回榻上,闭眼斜倚于墙边。
风筠一只手继续握住她,给予她安心的力量,空出的手打开了桌子上焚着的香炉。里面放的新香只差几息的功夫便能燃尽,风筠在心中默念:三、二、一。
焚香熄了火星,剩下的袅袅香雾飘进空中,钻进燕奚的鼻子里。
风筠喊了几声燕奚:“小溪儿?”
燕奚没了任何回应。
风筠安下了心,“小溪儿,莫说姐姐不厚道啊,姐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快点完成任务回家。”
她从袖间掏出了一串红豆珠串,戴到燕奚的手腕上,“从我刚回来的世界里求的,百年不腐,是他们世界最高礼的象征,本来想在你生日那日送给你的,不料你也被派来做任务了,怕是来不及,提前给小溪儿了,保佑小溪儿此次任务顺顺利利,顺利回家。”
“西泽,帷帽。”
话落,一顶白色的帷帽立刻落在了风筠的头顶,将她的容帽完全遮住。
风筠搀起燕奚,听到她呢喃了一声,乖声哄着她出去。
推开门时,不远处闪过一个白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回廊尽头。
西泽将情况报告与风筠,她会心一笑,搀着燕奚拐出门。
“江容以为自己什么事也没有了,就在这时,摄政王殿下突然沉沉来了一句……”楼下说书人生动讲着最近新出的通俗小说,燕奚被这喧闹声吵得皱了皱眉,此刻依旧是乖巧贴在风筠身上。
待走到过道时,底下的说书台子传来一道拍板声,随即而来的是他高昂的语调:“你猜怎么着,正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情不自喜。”
像是触中了什么不好的记忆,燕奚陡然一激灵地睁开眼,“韩蕲!”
她整个人骤然脱离风筠,身体撑着栏杆,指着楼下,昏昏沉沉,“韩蕲,都怪你!我本来想写的是你和燕听雪的!要不是你,说不定我的故事早就成了,我就能回家了,呜呜呜呜……”
楼上陡然出来个耍酒疯的人,就算酒客依然习惯,出于八卦之心,还是朝上望去。风筠本来一个没注意让她谩骂也就算了,如今她又引来人注目,不由赶紧捂住她胡乱发言的嘴,将她整个人悬空抱住拖到里道,远离探视的视线。
燕奚嘴中唔哝呓语,身上开始发烫,风筠知晓酒劲和药劲联合发作了,幽幽叹了一口气。
提前发作,这怎么行,她还怎么将她送到韩蕲那。
那只能回隔间使用……
思绪还未动,她靠着的门陡然开了,还好她靠着的是门沿,这才没有摔进去。
未及她想些什么措辞,开门的男子突然讶然地望着她怀中的女子开口:“奚妹妹?”
竟是个认识燕奚的。
风筠这才抬眼去瞧他。
男子着一身艳艳红袍,身量修长挺拔,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金冠红绳,自然流露出满身的昂扬少年气,又生得一双完美的桃花目,望向人时脉脉含情,添了几分多情的气质。
他紧张燕奚的样子,不似作假,想必关系是很近的。
风筠就认识主要那几个人,并对不上他的身份,谨慎道:“这位公子……同这位姑娘相识?”
孙策泱是来此与朋友共赴饯别宴的,只是听见相熟的声音,下意识想出来寻一寻,没想到在临行前还能见到燕奚。在见到燕奚的第一瞬间,他便关紧身后的门,不让他们瞧见燕奚如今的情态。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并未见燕奚身侧出现这位陌生姑娘以外的人,有些迟疑地道:“正是……不知姑娘……”
这就好办了。
风筠拿捏道:“我来此饮酒,出门便见这位姑娘一人喝醉了晕倒在我的隔间外,看衣着不似我等寻常百姓家,见周围又并无人跟随,预备为她寻走散的随侍。方才问她打听住处不成,还激起了她的酒疯,正愁不知道将她安排何处。既然公子你与此姑娘相熟,便劳烦公子将她送回去了。”
讲完因果,风筠二话不说将燕奚抛掷至孙策泱肩头,主打打他个措手不及。
少女的香气扑鼻而来,孙策泱紧张地滚了滚喉结,一时热血上涌,不自觉答应了她的请求。
“还请姑娘稍作留步。今日是在下的饯别宴,在下作为宴席主角,须得先用各位同友告别。”
风筠将燕奚又收了回来,客气地笑:“怪我不晓了。理应是我感激公子,饯别宴还要帮忙相送。”
“并非,在下心甘情愿被劳烦。”他笑着说完这句话,便进了隔间。
风筠从这句话里品出了些许酸涩复杂的感情。
她隔着帷帘望向歪在自己肩上的燕奚,笑着叹了口气:小溪儿这傻姑娘桃花缘还挺旺。
这个人看起来也是极不错的。
只是可惜,韩蕲和小溪儿的命运纠葛,是被他亲手连上的,谁也断不开。
那倒是,正好再利用他一把,促进任务完成呢。
不多时,孙策泱便从里面出来了,从她手中接过燕奚。
风筠送燕奚,宽大的素衣袍低低滑落,露出雪色的皓腕和艳红腕间红绳,一白一红,对比强烈。
他瞧着燕奚的眼神愈发柔情,风筠从燕奚身上撤回了手,他顺势望向此处,雪色的皓腕和腕间红绳一同入目,他神色一愣。
这太熟悉了。最后留给他的物件,被他日日摸搓,带在身上,早已将它的模样深深印在心里,只消一眼,便能知晓它从头到尾的编织样式与方法。
怎会不认识呢?
他这才抬眼去望那被帷帽遮住面貌的女子,发觉她周身沉稳得能与韩蕲攀比的气息,不似一位寻常之人。
在上京,他匹配不到这号人。
在天下,更没有这位的名声。
他想到了“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她是燕奚很重要的人。
但她不欲与她周身之人发生过多牵扯,就算韩蕲也不行。
他道:“姑娘不打算同在下一起送送奚妹妹?毕竟在下是一位男子,于奚妹妹来说到底有些不方便。”
“你会对她不好吗?”风筠直截了当问道。
孙策泱下意识回:“不会。”
“那我便不了。”风筠道,“我与姑娘萍水相逢,身有急事,只能送到这了。”
“我在此预祝姑娘今夜顺遂平安,公子明日出行顺利,前途光明。”
孙策泱静了一瞬,向她回礼:“谢姑娘信任。在下也于此祝愿姑娘今夜事事如意。就此别过。”
风筠点头,望着孙策泱将身上披风盖到燕奚身上,完全遮挡住她的容貌,扶着她一步步小心走到楼下。
她倚着栏杆,望着燕奚背影的目光始终柔和。
到他们没有波澜地出了碧水楼,她拍了一下栏杆,慨道:“我的任务完成了,再买两坛长相思,回家见阿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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