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三两,商贩收摊把家还,街道只剩微弱的灯光,能感受到月华皎皎似水流。
孙策泱背着被包裹严严实实的燕奚,沿着无人的街道往摄政王府去。
清冷的月华映在身上,他抬头望了望这清凉的月亮,今夜,竟是圆月。
他有许多遗憾的,明明是可以借此说与她听,可在此刻尽是无言。
良久,他好似才想到能够孑孑同她絮叨之言:“过几日便是奚妹妹的生辰,可惜,我只能错过了。”
他好像在说生辰,又好像不是。
多日的反思挣扎似乎让他学会了放下,当再见、再遇、再相处时,他还是抑制不住地去想,为何不是他?为何迟了?
为什么,就刚好迟了那一步?
仅仅一步,咫尺天涯。
他说:“还好我今日带在身上了,便提前赠你罢。”
他从怀中掏出一条穿着两颗珠子的红绳,戴在燕奚手腕上,同那红豆珠串一道,动作不便调的圈径大了些,直直穿过那红豆珠串,挂在了最里头。
红绳上的两颗珠子,每一颗内里都有一朵栩栩如生的花,仔细去瞧,会惊叹竟是真花,一朵是春寒料峭时盛开的红梅,一朵是春光正好时绽放的海棠。
他的动作似乎惊动了燕奚,她的头沉沉垂在他的肩头,披风下的青丝在他身边来回飘荡,燕奚难受地呢喃了一声:“韩蕲。”
他低敛着目,眼神望向脚下的石板路,静了一瞬,忍着口中酸涩,意味不明地轻声回应了一声。
燕奚轻轻蹙着眉,在得到回应后又呢喃了一声:“我难受。”
孙策泱想是她喝多了酒,现在起作用了,脚下步子不由得快了,“想吐便吐,我们快到家了。”
“不是那个难受……”燕奚晕乎着,艰难地解释自己的境况,身子离他越来越近,几乎完全贴着,喘息逐渐加重,吐出的热气扑息到孙策泱的脖颈。
他身子猛然一震,大抵知晓了燕奚是什么情况,竟有些后怕,还好是他发现了她。
“闭眼睡去,等等我。”
他将她放了下来,改成抱的姿态,以便手能握住她的手,为她渡内力抵挡药效扩散,脚下步子也不停地奔向离他最近的摄政王府。
门前挂着通红的灯笼,内里点了不止一根燃烛,想来定是等人归家。
孙策泱狠狠扣了扣府门,“王妃有险,速请摄政王。”
少顷,门被拉开,韩蕲见到被孙策泱扶着的燕奚,面色一沉,迅速将燕奚接了过来,扯掉她身上盖着的披风,露出了汗津津的额头。
似乎是察觉到熟悉的气息,燕奚蹙着的眉头松了不少。
韩蕲瞳仁微缩:“怎会如此?”
“我在碧水楼遇见她与一位素衣姑娘,受姑娘所托将她送回,不料成如今模样。”孙策泱解释道。
“多谢孙小将军相送。”韩蕲将手中衣物递还与孙策泱,淡声道,“情况紧急,吾等便不闲聊了,先祝孙小将军明日发兵前程顺遂,早日凯旋。”
“多谢摄政王祝愿。”
他接过披风,眼睁睁瞧着韩蕲将自己身上的氅衣盖在她身上,不让她这副失态的模样显露于人前,腹中几次三番欲言的话不敢出口,最终只淡淡扫过,受了韩蕲这礼貌克制的好意。
话落,韩蕲便匆匆抱着燕奚往徇思居赶,大门被小厮识相地关上,孙策泱被困在了外头。
红衣在寂静的灯光下,轻轻被吹开了一个衣角,复又落下,他的身影被光拉得很长,孑然而立,冷寂萧索。
*
韩蕲匆匆抱着燕奚到了徇思居,路途间一直在反复思考孙策泱的话。
那位素衣姑娘很难不让他联想到白日里见的人。
燕奚是和她相见,缘何惹得一身……
燕奚那样喜欢她,她却如此待她,若是遇见的不是孙策泱……
韩蕲面容一瞬便阴冷了起来。
被他在头上安了三把刀的人,此刻正缓缓游荡着在半空中,肩头蹲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小老虎,在悠闲地舔舐着自己的肉垫。
“西泽,再往上一点,离月亮近一些。”
西泽听话地动了动爪子。
满如银盆的月正对着风筠,她拆了手中酒坛子猛灌了一口,知足地擦了擦嘴,将酒坛子朝月一比,邀它共饮:“可惜,来得早了,再晚一日就能看到真正的满月。”
她将头往身后一转,目光来回逡巡街道,望见了那位独身一人的红衣少年。
“人到了。”她呵笑一声,打了个响指,“那便起作用罢。”
人刚被放置床榻,燕奚原本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透着迷蒙离情。
韩蕲将众人屏退,只留了桑俞:“瞧瞧有没有法子?”
她领命上前,将手搭上燕奚的手腕,耐心探听,又瞧了瞧她的面貌,此时,燕奚恍若醒了,望了她一眼,旋贴进韩蕲的怀里,唇轻点了他的脖颈。
桑俞敛目屏息,摇了摇头:“未曾见过,不敢用药……只能靠殿下和王妃自己。”
话落时,她又舔了舔韩蕲的耳朵。
韩蕲耐着性子将燕奚推开,瞧见燕奚一瞬间委屈的神色,心生不忍,“你同祁兰一齐备些热水和冷水。”
“是。”
她领命而去,脚下步子飞快。
见屋子里没人,燕奚立刻如猫儿一般攀到他怀里,凑到他的下巴处挠痒痒。
“燕奚……”韩蕲的气息有些不稳。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风筠对着明月道。
燕奚一点声音也听不到,她仅凭着所感随心所欲,从他的脖颈游移到面颊,将手攀在了他的肩上。
韩蕲看到她手腕上鲜艳的红豆珠串,偏离的神思醒了一瞬,握住她的手腕,取下那串珠子。
来回磋磨珠串,韩蕲摁到一个刻了字的珠子。
他抬至眼前来看,上面用暗红的朱笔上了色,是一个“溪”字。
韩蕲恍悟。
原来那女子一直唤的,是“小溪儿”,溪流的溪,她自己起的字。
韩蕲又将那珠串套回她手上,忽略了她腕上另一物。
“我不欲……”他捧着燕奚的脸,神色清冷,手上为她渡力的动作不停,“燕奚,我希望你是清醒,开口之言都是真想对我说的,而不是……”
燕奚似乎终于找到他的唇,将他娓娓阐来的真言封缄于口,韩蕲睫毛轻颤,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停住了。
她只是依着本能地在他唇上轻点,除此以外再无多余的动作,重复了一会儿功夫,倒是将韩蕲给气笑了。
竟是个,被控制着,强制沦陷着,也心思纯明的人。
体内那股无名的火被她撩拨了起来,再难退去。
“明月非春水,如何满地流。”风筠望着无火无灯的街道慨道。
韩蕲顺着她的动作陷入床榻中,感受到他们之间的阻隔。
韩蕲面染微恼,从她袖中找出来源——是那只死鸟。
他冷冷呵笑一声,将鸟抛却在床榻里侧。
烛火摇曳得明亮晃人,他使出气力熄灭了火烛,被她拉着,重新扑进柔软的床榻内。
室内漆黑,面容看不清了,呼吸声在耳畔无限被放大。
燕奚张开嘴,似猫一般,小心舔了舔他的脖子。
韩蕲情不自禁地滚动了喉结,撑着身子从燕奚身上起身,“燕奚,你再如此,我真的……”
感受到他再度远离,燕奚委屈地拽着他的衣带起身,无意间将它尽数散开。
敞开的衣襟吹入冷气,韩蕲微颤了颤身子。燕奚的手指逡巡过他胸前衣料,将头靠过去,似乎在寻找一处温暖地。
韩蕲以为她消停了,然下一刻,她所做所为,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他下意识低头瞧她:你倒真是敢啊。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风筠举酒敬此间人世间。
西泽终于将她带到了降禧高楼,这里瞧天上的明月,尤其亮堂清楚。
乌云在明月身侧流动,挡不住它半分清晖。
风筠望着明月笑了一声:“怎么还没开始,小溪儿不行啊。”
韩蕲的肩头已然不像话,他依着燕奚,不敢有其他动作。
身子的持续颤抖出卖了他的心境,在昏暗的夜里,反而是他的喘息声更重一些。
“韩蕲~”魅惑的声音响在他耳畔,带着一丝意乱情迷的委屈,“你怎么不也亲亲我。”
一时间,热血上涌,韩蕲先前建起的理智清醒的防线尽数溃散,护着她的后脑欺身压了上去。
他娴熟地摸到她的衣带,轻松拉开,白皙优美的肩颈露了出来。韩蕲摸了摸上次他留印记的地方,此时早已恢复作洁白无瑕的容态。
韩蕲轻吻了上去。
在这昏暗的夜,被忽视的角落,亮起了唯一的光源。
起先很微弱,在韩蕲怜惜地吻上那日故作姿态的地方时,它一步步明亮起来,直到他应了她唇间索求,刹那间,光亮由它自身暴涨,将黑夜吸了进去,吞没了所有光景。
风筠靠着阁壁,哼笑道:“终于来了。小溪儿,以后的路就靠你了,姐姐先走一步~”
瞬间,乌云蔽月,世界昏暗,周遭寂静到连风声虫鸣都没有。
等云散月开时,降禧楼已没了人,空空留下一个被喝尽的酒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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