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饭的狱卒如期而至,不出意外,徐殊意还是只得到了一碗白米饭。
狱卒走向蓉儿,他的脚步不似昨日那般急促,是在犹豫。
蓉儿轻笑一声:“又下药了是吧?如此装模作样给谁看?”
徐殊意暗暗叹气,这女子的嘴是个厉害的,不过一会儿还不知道谁要装模作样呢。
狱卒不敢说话,自顾自地把一碗面条送到蓉儿面前,徐殊意轻咳一声以做提示,蓉儿侧过头干呕了一下。
狱卒慌道:“蓉儿,怎么了?味道不好吗?我再做一份。”
蓉儿:“不是,可能生病了,我想吃酸的。”
狱卒点点头:“有,有,晚上,蓉儿,晚上我给你带果子来。”
徐殊意皱眉听着,这事难道不能暗示吗?不对呀,外边的话本子上都写,夫人吃不进东西做呕吐状,夫君马上就知道怀孕了。
蓉儿快速地撇了徐殊意的方向一眼,也瞧不见什么,有些着急,又再一次干呕,本来就没力气的她这次用了十足的力气,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狱卒手忙脚乱地给她顺气:“这是怎么了?我应该想办法带个大夫进来的。”
时机到了,徐殊意装作刚听见的样子探头探脑地问:“怎么了?”
狱卒不理她,蓉儿却开了口:“不舒服,想吐。”
“哎呦,姑娘莫不是怀了吧?”徐殊意问。
狱卒嚷道:“你个太监懂什么?”
徐殊意撇撇嘴:“这位大哥,这就是你瞧不起人了,我从哪里出来的?见过贵人怀孕没有二十也有十个,哪一个不是吐的不成样子吃不进东西,一看你就是没老婆的人,这都不知道。”说罢,徐殊意冷笑一声,瞧不起的气氛给到了,接下来就看蓉儿的了。
蓉儿拉住狱卒的手,眼中带泪:“是……是我们的孩子。”
狱卒愣住了,他这辈子从来不信自己会有孩子,他都想以这样卑微卑劣的手段将蓉儿留在身边一辈子了,老天却给他一个大惊喜。
狱卒笑起来,像是哭一样,嘴角下撇,眼睛里却满是高兴,说“我们的孩子,蓉儿,我们的孩子?”
蓉儿点点头,任由狱卒的手扶上自己的小腹:“老天不想让我死,让我有孩子了。”
狱卒:“等我,蓉儿,我想办法。”
他又急匆匆地离开,走之前深深地看了徐殊意一眼,徐殊意抱着碗躲在角落,不与他对视。
这样的人还是蛮可怕的,徐殊意低声叫蓉儿:“我问一个冒昧的问题,为什么孩子是他的。”
蓉儿笑笑,去看那一方小小的被框住的老天:“就像你说的,我刺杀的那天很漂亮,他是我认识很久的人了,那日没人申我,只是给我吃了药让我没有力气,他来送饭,我太想死了,他做了让我恨他一辈子的事。”
徐殊意沉默不语,她猜到此事背后可能有痛楚,没想到竟是如此。
蓉儿:“其实不会是阿苏的孩子,一是因为他走了太久了,二是因为他总是叫我用药,他说若是我早早怀了孩子就不能明媒正娶地进门了。”
徐殊意有些可怜她,却觉得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无力的,她的痛苦已经太多了。
“如果可以,其实我希望你能逃出去,自己逃出去,找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自由自在地为自己而活。”徐殊意轻声说。
蓉儿摇摇头:“太晚了,如果我早些遇见你就好了。”
“那个人似乎有自己的想法,我们的计划和他说应该无用。”徐殊意无奈地说出心里话。
“我来劝他。”蓉儿笃定道。
徐殊意却觉得此事劝不成,只是她不能开口打碎一个在绝境中的人的唯一希望,她曾经感叹自己可怜,感叹许多许多乞丐可怜,却都不如这个叫蓉儿的女孩可怜。
一方蓝色的天空,时不时飘过云彩,这个白天似乎很长很长,没有油水的米饭徐殊意已经吃够了,她迷迷糊糊地梦见三皇子府的厨娘做了一碗鸡蛋羹,她蹲在宋璟的桌旁边偷偷先吃了半碗……
徐殊意睁开眼睛,擦了擦嘴边险些流出来的口水,吃不到好东西两天就会觉得素菜也真香。
她坐起身看着窗外的天空出神,蓉儿也同她一样,自从找到新的希望,她就时不时地扭着脖子看那一方小小的天窗。
狱卒姗姗来迟,献宝儿似的取出几个果脯喂给蓉儿,徐殊意默默地吞了下自己不争气的口水,突然有些怀念三皇子府了,毕竟除了冷气森森的宋璟,其他人都是很好的人。
狱卒压低声音,几乎贴在蓉儿耳边,热气喷洒,激地蓉儿一哆嗦。
“我带你走,等晚上,把那个太监也带上。”
蓉儿笑起来:“好。”
狱卒难得见她笑,也裂开嘴笑笑,那道长长的疤蜿蜒曲折,蓉儿侧过头不忍看。
狱卒也不在意,果脯里、饭里都下了药,他不想松手的东西,无论如何也跑不了。
徐殊意默默捧着白饭叹气,天天这样的待遇,她又要瘦了,更何况今天的米饭还微微有些酸味。
趁着两人笑盈盈地交流时,她迅速将饭扣在了阴暗的角落,又装作心无旁骛的样子吃饭。
今天狱卒走时没有看自己,徐殊意隐隐有松口气的感觉。
蓉儿:“他答应了,带我们走。”
徐殊意重复了一句:“我们?”
蓉儿:“对,我们。”
徐殊意有些疑惑,她没听见蓉儿提出带自己一起走:“你怎么劝他的?”
蓉儿:“我没劝啊。”
徐殊意的表情僵住,不对劲,蓉儿已经被即将逃离的喜悦冲晕了头,可徐殊意还没有,她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可能要成为人质了。
徐殊意:“今天下了药了吗?”
蓉儿愣住:“我还是没有力气。”
徐殊意扭头去看那碗被扣在地上的米饭,问道:“那个药有什么特别的问道吗?”
蓉儿:“发酸,有点酸。”
夜深人静,四方无人,那个脸上带疤的狱卒果然不出所料带来了一根麻绳,进来便作势要捆住徐殊意。
蓉儿叫他住手他也不听,用了十足的力气把徐殊意捆了个结实。
徐殊意不挣扎:“大哥,你不用这样怕我跑的,我现在没啥力气,可能得了风寒,大哥肯带着我走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一定听大哥的,绝不惹是生非。”
这一通诚心诚意的保证并没有获得大哥的信任,他面露凶广,狠狠地揪着徐殊意的领子强迫她站起来。
“没根的太监,说话都娘里娘气的,不过是宋璟的一条走狗,让我看看你这条走狗还有多少价值,走!”
徐殊意笑不出来,暗自啐了一口:说话不过脑子的土老帽。
他用匕首割断绑着蓉儿的绳子:“走,外边的人都让我放倒了,趁着天黑咱们快走。”
蓉儿扶着他的手臂:“我为何今日格外没有力气?你还是下药了,是吗?你若是影响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狱卒心虚地不敢看她的眼睛:“过了今晚就都好了。”
夜黑风高,乘马驰骋,本应该肆意洒脱,可徐殊意却笑不出来。
前方的狱卒自然柔情蜜意地抱着蓉儿,共乘一骑,徐殊意却被绑成一只虫儿一般,被几根粗布条绑上马背,痛苦难言。
狱卒不敢走大路,小路颠簸,晃地徐殊意头疼想吐,最先吐的是蓉儿,她被下了过量的药,本就虚弱无力,哪能受得了如此颠簸。
徐殊意沾了蓉儿的光,总算能喘口气。
狱卒:“蓉儿,得快些走,宋璟那人奸诈,追地很快。”
徐殊意:“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走大路,大路平坦,行路再快也舒服些,你别忘了,你带着一个孕妇呢。”
狱卒:“用得着你提醒吗?宋璟不会从大路追吗?”
徐殊意:“怎么?你以为他就不追小路吗?”
狱卒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徐殊意也不甘示弱,她笃定自己还有用,他不敢杀了自己。
狱卒:“你怎么不早说?”
徐殊意:“你听我说话吗?刚刚一路疾驰,我哪里知道你这样武断,蓉儿的想法你都不曾问过。”
蓉儿:“这样下去我会死的,给我解药。”
狱卒歪着嘴笑了一下,在黑夜里竟有些阴森:“我不会让你跑的,蓉儿,你是我的。”
徐殊意微微摇头,暗示蓉儿不要激怒他,这样的变态连同归于尽都能做得出来。
蓉儿只能放低姿态:“我受得了,孩子也受不了,月份小最容易掉的。”
狱卒不为所动,阴沉着一张脸,说出口的话让人不寒而栗:“蓉儿,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
蓉儿一愣:“你不要他了?”
狱卒:“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徐殊意暗暗叫苦,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跑出来,还摊上这么个没情没义的东西,真是命不好。
狱卒没想到的是,蓉儿思索片刻就点了头:“好。”
狱卒得了莫大的肯定,迅速抱着蓉儿翻身上马,马蹄声声,前路漫漫且未知,他们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再不能回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