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小窗外的天空渐渐暗下去,直到没有光线透入。
徐殊意默默裹好身上的被子,入夜了,更冷了。
她偏头看向那边的女子,有点可怜她,这样难挨的冬天还有许久,不知道她能不能熬过去。
寂静的地牢里细碎的脚步声格外明显,又是一个胡子乱糟糟的男人,不过他不是白天的狱卒,他的脸上有格外明显的一天疤,从额角延伸到下巴,像一条黑色的小蛇。
徐殊意低下头,老黄说过,脸上有明显伤疤的人可能脾气暴躁,不喜欢别人盯着看。
是送饭的,打开食盒,也勉强算得上饭菜飘香,却只给了徐殊意一碗米饭。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跟着宋璟吃惯了山珍海味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简单到极致的白米饭,徐殊意叹了口气,比以前的以前吃得好多了,她也只能安慰自己。
那人步履匆匆,徐殊意余光追随他,这样的步伐出现在懒散的云野营不太合理。
“蓉儿,今日怎么样?我做了咸粥,你尝尝。”
被唤做蓉儿的暗卫只是抬了下眼皮,狱卒忙不迭地送上热粥,仔细地吹了吹才喂给她。
一旁的徐殊意大为震惊,手里的米饭更不香了。
有这样的关系竟然都没能逃出去,这件事更难办了。
蓉儿吃了几口,在下一勺粥送过来时,把她那不爱动的头偏了偏,温热的粥撒在她的脸上,她也不恼。
倒是狱卒手忙脚乱起来,他一边用衣角小心地给她擦干净一边道歉:“对不起,蓉儿,我这手没轻没重的伤到你了。”
蓉儿有气无力地说:“无妨,我只是可能要死了。”
徐殊意别过头暗自感叹,果然是暗卫,执行能力没话说。
“不会的,我每天给你做你爱吃的,你会好好活着的。”
蓉儿摇摇头:“我被下了药,这样无力,吃也吃不下,你帮帮我好不好?我想死之前去一趟阿苏的坟前,最后一次祭奠他。”
狱卒犹豫了:“这……蓉儿,云野营这地方出不去的。”
“你要我一辈子不人不鬼地被绑在这儿吗?一辈子满足你的**吗?”她厉声道。
狱卒不做声,矮下身子默默地收拾东西,他没有办法回答,因为这就是事实,只要三殿下不来她就永远属于他,他经常这样贪婪地想。
“你当我不知道吗?这个药每日下在你做得饭里,从来都是你做的。”
狱卒愣住了,他站起身:“你知道了。”说罢,转身仓惶而逃。
徐殊意听得仔细,此时却有些消化不下他们的对话。
人就是很复杂,这是老黄的定论,一边爱你一边害你,一边关切备至一边背后捅刀。
“你听到了吗?”蓉儿突然问道。
徐殊意不敢回头,听到别人的秘密大多数时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不愿意帮我,你聪明,帮我想想办法吧,我们一起逃出去,逃出去以后我不会缠着你的,我知道你不想从一个泥潭跳去另一个泥潭。”蓉儿继续说。
徐殊意犹豫了片刻:“我这个主意可不是个好主意。”
蓉儿:“你说吧。”
徐殊意:“这世界对于怀了孩子的女人可能会更可怜一点。”
蓉儿笑了:“这主意听起来真臭。”
徐殊意无奈地说:“所以你可以说谎。”
蓉儿又垂下头去。:“你觉得我会怀阿苏的孩子?”
徐殊意不敢接话,她见过俞都城内各式各样的女子,对于良家女而言,未成婚就怀孕是莫大的侮辱。
蓉儿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不能说是阿苏的,他会杀了我的孩子,就说是他的吧。”
徐殊意总觉得蓉儿是在地牢呆得太久了,有些话总是叫人听不大明白,徐殊意想问问“他”到底是谁。
徐殊意:“姑娘可知道怀孕的女人什么表现?”
蓉儿想了想,如实说:“不知道。”
徐殊意:“你明天就说想吃酸的或者辣的,适当地干呕几下就可以了。”
蓉儿觉得好笑:“你这个小太监真有意思,不仅长得像女人,做事都是后院那些女人的做派。”
徐殊意的脸烧起来,幸好地牢里没什么光线,才能不被发现。
徐殊意:“你觉得我的主意不好不用就是,这样埋汰我做什么?”
蓉儿:“如此经不起逗,果然是那个冷血的身边出来的人。”
徐殊意不理她,独自扒饭,将一碗白米饭吃得干干净净。
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跑。
至于宋璟嘛,挨饿也是必然的,没过过一天苦日子的贵公子,一看见血腥的场面是很容易得病的,不像她这样饿怕了的人,什么时候都能吃下一碗饭去。
此时的宋璟打了一个大喷嚏,林峙坐在对面笑得开心:“三殿下,气吞山河啊!果然是病好了不少的人,以前哪有这力气。”
宋璟白了他一眼:“若不是你带着人闹了一躺,我的病还能好得更快。”
林峙忙压住他的火气:“殿下,我也是良苦用心,就是委屈小公公了,要不然咱们怎么能青天白日地见面呢?”
宋璟摆摆手,嫌弃地道:“你不要说得像偷情一样,本来偷偷商量也是可以的,是你非要觉得不光明正大有辱你大将军的身份。”
林峙正色道:“别都怪我呀,你明知道如此光明正大的好处,要不然你怎么舍得把那水灵灵的小太监送地牢里去。”
宋璟懒得理他,拿起桌上的两颗铜钱仔细观看。
林峙不死心地又凑近了些:“殿下,你是不是真像外边传的一样,喜欢小太监呀?”
宋璟忍无可忍:“曹卬,送客!”
林峙连忙摆手:“别别别,商量正事呢,赶我走可就是过河拆桥,我这不是怕和你扶持上太子以后,还得再从你的侄子里选嘛。”
宋璟的眼皮抬也不抬:“不用你担心。”不知怎么的,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徐殊意期盼的一张脸。
林峙:“那就好,也算对得起我冒着掉脑袋的危险陪你这一趟。”
宋璟:“这两个铜钱有什么分别?”
林峙:“看不出来吧,一个是咱们俞都流通的,一个来自缙南属地。”
宋璟蹙眉道:“没什么区别,重量、厚度甚至缙南的更重更厚,花纹都大差不差。”
林峙:“所以,这做假都要往轻了做,谁会往重了做,难道咱们怀疑错了?”
宋璟摇摇头:“不对,这才能说明问题更大。”
林峙点点头:“你接着说。”
宋璟:“既然要伪造,为什么不做得轻一些,这样伪造才有价值,做得这般重重便要用更多的铜,反而问题更大。”
林峙:“再往深了想想,咱们就能给他按上一个造反的罪名了。”
宋璟:“要讲证据,再让他蹦哒几日,待到努尔的使团一走,我亲自去缙南。”
林峙:“不怕被发现?”
宋璟反问:“发现又如何?”
林峙自讨没趣,摸摸鼻子说:“努尔的事,我可早就提醒过你了。”
宋璟:“这事我能应对。”
林峙:“有底牌?不会是小太监吧。”
宋璟盯着林峙,林峙别看得浑身不得劲,他摸摸脸,紧张兮兮地问“脸上有啥啊?你这样看我可要以为你看上我了。”
宋璟:“这次,是真的送客。”继而高声喊道:“曹卬,送大将军!”
林峙不得已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头骂道:“你这人,同你多说半句也费劲。”
曹卬满脸叫人无可挑剔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路将看起来满肚子气的林峙送出来门。
到了大门外,林峙还一肚子火,又转身冲里面喊:“我要不是为了这事,你当我愿意进你的门?”
说罢拂袖而去,曹卬迎着来来往往的目光,自觉尴尬,却也避无可避。
林将军,果然是戏好啊,和小殊意有地拼,他苦闷地想。
而屋子里的宋璟,走出屋子迎着阳光又仔细看铜钱。
今天阳光不错,他抬头看了一眼,有些刺眼,不得已眯起眼睛,却依旧没有头绪。
见曹卬送了人回来,他随口问:“在门外骂了?”
曹卬苦笑着点点头:“大将军也太小心了些,这叫人传出去叫什么事呀。”
宋璟把铜钱扔给曹卬:“记住,我与他,水火不相容。”
曹卬点头称是,把铜钱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疑惑地开口:“殿下,这两个铜钱是做什么的?”
宋璟:“一个来自老七的属地,我觉得它不太一样。”
曹卬掂了掂重量,举着轻一些那个:“这个?”
都在意料之中,宋璟摇摇头:“另一个。”
曹卬:“重的是?怎么可能啊殿下,做假都做轻,做重的岂不是越做越亏。”
宋璟也在思量:“所以他这样做有何意图呢?”
曹卬也不理解:“殿下,这样反常是不是更值得怀疑?”
宋璟:“我在猜,他是不是想以重币替换轻币成为真的。”
如果真是如此,其心可诛。
曹卬:“殿下,此事当真复杂,要不要问问侯爷?”
宋璟:“先别声张,侯爷那边不要提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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