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悠扬婉转,如流水潺潺,剑光都随之柔和,琴剑相和,柔美婉约。
剑锋轻挑,两杯酒稳稳立在上面,被送到徐殊意和苏娜面前。
苏娜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徐殊意深知自己酒量不佳,便小酌一口,谁知苏娜先不高兴了,直接伸手压住杯底,逼着徐殊意干了一杯。
火辣辣地直烧到胸腹,徐殊意一张脸都皱起来,苏娜在一旁咯咯笑个不停。
兴致来了,苏娜手一挥:“来个鼓,我同你们一起!”
很快就端进来一只花盆鼓,努尔人擅长筒鼓,不过苏娜不挑剔,拿了桴便敲。
琴声与剑舞具是一滞,苏娜击鼓有力而急切,同草原上蓬勃生长自由自在的生命一样磅礴。
剑锋一转,攻势突猛,招招带了杀气,琴音再起,便是和着苏娜的鼓点,激昂慷慨。
徐殊意的酒劲上了头,高兴地用筷子闪击盘子,清脆悦耳地跟着旋律。
大概是声音过于大了,隔壁的人都望过来,第一次清风馆成了整条街最受瞩目的小楼。
龟公靠在门上,听着众人起哄似得喊叫,第一次感觉到出头日快到了。
这样的希望持续不足一刻钟,外面的琴声鼓声震天响,很快盖过了有些醉态的苏娜的鼓声。
徐殊意虽然醉了,耳朵却还好使,她爬到窗边打开窗,入目的美色倒是让她清醒了几分。
对面门窗大开,火红的纱绕着房梁缠了一层又一层,台上五面大鼓齐响,只是一看就是临时上场,鼓声一团乱糟糟。
徐殊意歪头叫苏娜:“快来看!”
苏娜被搅扰了兴致,索性不打了去陪她看。
鼓声逐渐停了,有身着薄纱,隐隐露出肌肤的女子上台,鼓瑟吹笙,裙摆一扬,雪白的腿部若隐若现,便是勾人的一支舞。
苏娜不屑地撇嘴:“狐媚子!在我们努……”
徐殊意酒醒了大半,火速捂住苏娜的嘴,祸从口出,便是如此恐怖。
那边声势浩大,人一圈一圈地围起来,屋子里舞剑的也不舞了,弹琴的也不弹了,都聚过来看。
有些眼熟,徐殊意忍不住想看清领舞的女子,只见她轻轻扯下松垮的外衣,漏出一节细腰。
徐殊意:“那是谁?”
一脸书生气的小倌道:“那是春意楼,领头的是他们家新捧起来的花魁,要说这春意楼以前也不算红火,就是过了年以后有了这个花魁,人才越来越多了。”
徐殊意看明白了,有些迟疑不决,问:“那个花魁,她叫什么?”
“牡丹,是叫这个。”
徐殊意不做声,盯着那边看。
“他们家下午才开始,有时候晚上才开始跳,这个规律是牡丹到了才有的。”
那牡丹一颦一笑尽是风情,虽然每一眼都告诉徐殊意不是,可心里有个声音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绵绵。
那个温柔的像帷幔柔纱一样的绵绵。
徐殊意:“她……接客吗?”
这话问出来,不要说两个男子多看她一眼,就连苏娜都颇感意外。
对那两人而言,是女子要去买花魁的震惊。
对于苏娜来说,太监逛青楼,可真是闻所未闻。
徐殊意一回头便看到几人来不及收回的难以置信的目光,只能道:“看着像熟人,得空了想问一问。”
谁信呢?
但是面子要给到位,三人都这样不约而同地想,又不约而同地点头。
徐殊意管不了许多:“能不能今天见?你们清风馆能不能帮我?”
两人对视一眼,却摇摇头。
“姑娘,说句实话,这清风馆虽然在花街上,但是比起其他的也算是正经买卖,除了几个当成外室的,其他人算是乐籍,只管弹琴舞曲,多让客人喝几杯酒也就罢了,别的青楼看不惯我们。”
苏娜不信:“不可能,若我今日便要你们陪着躺一躺呢?”
两人脸色一变,还是开了口:“姑娘要去找龟公,不能陪一日,只能是外室。”
徐殊意轻咳一声:“我信,毕竟这个酒劲有点大。”她轻轻端起酒杯,不忘调侃苏娜:“是不是和你刚来时下药的那杯酒一样有劲儿?”
苏娜:“你又没尝过我的酒,自然不如我那杯。”
徐殊意笑笑,戴上帷帽,身形有些稳不住,双手撑在桌上顿了顿。
“那我去看一看,如果是她,或许她也不愿意留在那里。”她转向苏娜,“回去吧。”
苏娜点点头,歪歪地戴上帷帽,又正过来,在桌上放了几个银锭。
春意楼离得很近,徐殊意的到来让那些如花般娇艳的女子们十分好奇。
她们用帕子掩着嘴笑着议论:“谁家的夫人来抓男人了?”
徐殊意听得清楚,只能当做耳边风一样,听过就散了。
春意楼的老鸨上了年纪,依旧打扮地花枝招展,迎上来看见一女子时愣住了。
徐殊意:“可否请牡丹姑娘一见,故人殊意叙旧。”
老鸨反应过来:“姑娘,见我家的花魁,可得千金啊!”
徐殊意:“您是会赚钱的,你怎么知道牡丹姑娘不想见我呢?女子和女子之间做的是什么生意?”
老鸨笑笑:“那我去给姑娘问问,姑娘且等等。”
徐殊意等了许久,台上一曲终了,人群散去,老鸨才姗姗来迟:“姑娘,我们牡丹说了不认识姑娘,也不叙旧,不过可以见一见你。”
徐殊意抬脚跟上,推开门便是依在塌上,香肩半露的香艳之景。
屋内馨香扑鼻,徐殊意只觉得脑袋涨涨的。
牡丹红唇轻启,语调酥软温柔:“姑娘,你我何时认识?”
徐殊意拉下帷帽:“我是殊意,你……是不是绵绵?”
牡丹笑容更甚,毫不犹豫地回道:“我不是。”
徐殊意本来还带着怀疑,听见她的声音反而更加确定,笃定地说:“你是。”
牡丹,或者说是绵绵,没了笑意,反而坐起来说:“你来做什么?告诉我你是女子?”
徐殊意下意识地摇头:“不,我不是女子,我是有任务在身,看到你,忍不住想来确认一下。”
牡丹:“确认什么?看我现在过得有多惨吗?”
徐殊意:“你和以前比,变化很大。”
牡丹:“装的,以前都是装的,侯爷需要一个贤惠的女子,我便给他一个贤惠的,后来他不需要了,我就被迫来到这个地方。”
徐殊意:“侯爷将你卖过来的?”
牡丹:“不是,他只是不需要我了,我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就来了。”
徐殊意:“你若是不喜欢,可以有其他的地方,女子独自生活确实艰难,可是俞都城有很多女老板,女子一样也能闯出来一片天地。”
“那是她们!”牡丹吼道。
徐殊意点点头:“你若是不喜欢,我们一起想办法,总能走出去的。”
牡丹又媚笑起来:“你在可怜我?”
不等徐殊意回答,她便接着道:“我不用你可怜,说实话输给你我是不甘心的,因为你是男子而且还是个太监,今天你一身女装,我才见你刚刚甘心了些,没想到你是男扮女装,有趣,看来三皇子果然偏爱男子。”
徐殊意辩解道:“不是,我只是个内侍。”
牡丹:“我不信。”
徐殊意缄默不语,那日曹卬的提醒还历历在目,她敢说自己没有那种心思,可是其他的她说不了。
牡丹:“你也用不上可怜我,我日日收万人瞩目,比三皇子有眼光的男人多的是。”
“你最应该可怜的是小艺,她和你起了争执,府中留不下她,让我带她走。”
徐殊意再一次环顾四周,没有小艺的踪影。
牡丹:“你在找她?她也是蠢笨的,本就是三皇子府上一个粗使丫鬟,我当时初来乍到,哪敢挑那些眼睛比额头都高的丫鬟,便挑了她,她倒是真以为我能成为唯一的女主人,为了我和你争执,这不是,就被赶出来了。”
徐殊意心中一震:“她死了?”
牡丹大笑起来,眼泪都笑了出来,她抚掉眼泪,才开口说:“卖了!”
不知怎么,徐殊意觉得很紧张,她逼问道:“卖给谁了?”
牡丹玩味地看着她:“重要吗?难不成你还要去救她?”
徐殊意自知自明,她救不了。
各人有各命,她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只是希望大家的生活都能好一些,仅此而已。
如今看来,这也是个奢望了。
徐殊意:“相识一场,我还是期盼大家都过得顺心如意。”
牡丹留下一句评价:“虚伪。”
徐殊意不太在意,话说到这个份上,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了,只当是井水不犯河水,以后也不必惦念了。
她重新带上帷帽:“牡丹姑娘,话已至此,殊意只能告辞。”
牡丹却忽然叫住她:“殊意,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皇子配太监,天底下没见过这种笑话,我就在这春意楼等着,等着看你们的结局。”
徐殊意没有回头,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姑娘慎言,谁配谁还不一定呢,至于结局,得到死才算是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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