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舅舅
收拾好行李,天也差不多亮全了。
一大家子起床,孙氏难得煮了一锅干饭,蒸了三个素菜,还奢侈地煮了两个鸡蛋。
刘氏起床,看着锅里的干饭,摆在韩有牛面前的鸡蛋,嘴巴张了张,想说煮粥就行了,怎么还这么奢侈地煮干饭了,而且用的还是新米。
可看到桌角便是行李篓子,想到大儿子今天就要出门,到了嘴边的呵斥抱怨还是咽了回去。
一家人沉默地吃饭,韩有牛放下碗筷,韩山也放下了筷子。
他看着大儿子背起背篓,摸了摸挂在腰带上的烟斗,哑着嗓子道:“要不让你三弟架驴车送你到县城?”
被提到的韩有驴立刻站起身,一抹嘴,道:“大哥,我送你吧!”
韩有牛摇头,“不用了,我和村里其他爷们儿都约好了,一块儿去县城。人比较多,三弟的驴车也架不了那么多人!”
他背起背篓往院子外走着,韩山追上去,“那我们送你到村口。”
“爹,不用,我都这么大的人了!”
可看韩山坚持的表情,韩有牛最后点了点头,“好吧!”
韩山去送,刘氏也跟着去,接着大家都跟着去了。孙氏起身,见初一坐着没动,不由得推了推她的背,问道:“初一,你不去送送你爹吗?”
韩初一摇了摇头,“娘,我不去了,我都和爹说好了,反正他很快就回来了!”
她才不去煽情兮兮得来个十八相送呢?
又不是不回来了,有啥好送的!
“你真不去了?”孙氏问道,初一摇了摇头,“不去了!”
“你这不去,可有三个月见不着你爹了。”孙氏继续问道。
“没事,三个月后,爹就回来了!”
“那行吧,你不去,我可去了。”
“嗯,你去吧!”
孙氏回过头,小丫头垂着脑袋,还坐着一动不动。
她摇了摇头,摘下挂在脖子上的围裙,随手放在院子里的晾衣杆上,正准备出门,就看到一个身形瘦弱单薄的男人站在院子门口。
男人正是孙氏的弟弟孙有田!
孙氏惊喜喊道:“有田,你怎么来了?快,快进来。”
孙有田:“大姐,我听说姐夫要去徭役?”
孙氏脸上的惊喜稍落,她点了点头,回道:“嗯!”
“这怎么——”孙有田探头往院子里望了望,问道:“大姐,我来晚了?姐夫已经走了吗?”
孙氏摇头:“应该还没有,估计还在村口吧!有田你要去送你姐夫?”
孙有田想了想,摇了摇头:“大姐不用了!”
韩家看不起他们孙家,孙有田心中清楚。送不送姐夫,估计韩家人也不会在意。再说了,他今天来,就是看看他姐和外甥女而已。
孙有田从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钱碎银子来,“大姐,这钱你拿着用!”
孙氏连忙拒绝:“不要,有田你有钱就自个儿存着,给我干啥呢?”
“大姐,给你你就拿着吧!”孙有田说道。
孙氏还是不肯:“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你身体不好,自个儿有点体己,存着多买点肉补补身体也好。”
孙有田摇头,“大姐,我不缺这一块两块的肉!”
他用力把那一小块银子塞到孙氏的掌心,说道:“大姐,这钱你拿着吧!这也是爹的意思,钱虽然不多,但好歹也能买个针头线脑啥的。姐夫不在家,你手里一分钱都没有,遇到事儿了手心向上找亲家婆婆要钱也不好过!”
“可是——”
“大姐,没什么可是的!你听我说,我是单传独子,不用参加军役,太后心善,还让官家免了徭役,不用缴纳免夫钱,这钱啊就相当于是白捡回来的。我最近身体也好多了,不用花钱吃药,这钱放着也是放着,给谁用不是用!”
“再说了,我这钱还真不是给你的,我那是给我小外甥女买糖吃的!”
古来自有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独子不征的说法。
原本这是针对兵役的,新朝人丁凋零,为了增加人口繁衍,也为了社会安定,便放宽到了徭役之上。
孙氏想了想,家里唯一的三十文已经放到了丈夫的背篓里,自个手中确实是穷得叮当响,连买个头绳的钱都没有。
再者她又不能和丈夫一样外出找工干活,万一真如弟弟所说的,遇到急事要找婆婆要钱,也确实不太好!
“那好吧,这钱我先拿着,等你姐夫回来,挣了钱,我再还给你!”
“姐,说什么还不还的。”孙有田不满,“你这是把我做外人呢!”
“没呢,我当然不和你客气!可你这个年岁了,旁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这还单着,连个弟媳妇的影子都没见到,你的钱可不得好好存着,存着做聘礼!”孙氏说着说着,又愁了起来。
孙有田:“……”怎么什么话题都能扯到娶妻生子上了?
孙氏不止一次说起这个问题,可娶妻也不是他想娶就能随便的!家里穷,娶不起妻子,虽然脸面是难看了点,孙有田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哀愁。
但孙氏不是啊!
做姐姐的仿佛有一种当娘的心理,看着弟弟一把年纪了还没有成亲,孙氏心里总会有种内疚自责的感觉。
孙有田觉得,要再这么说下去,他俩就得两两相对,无语泪千行!
即便再怎么豁达,想到脑海中的那个画面,他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孙有田连连摆手:“大姐,我还有事,就先回家了。你不是还要去村口送姐夫吗?赶紧去了,别晚了,咳咳——”
“怎么了?你不是说身体好了吗?怎么又咳嗽了起来?”
“没事,真的没事!我先走了——”说完,孙有田匆匆就要离开。
“急什么!”孙氏喝了一声,“不是让你等一下吗?”
她从院子里拿了一把百合,这些还都是原汁原味的根茎,根连着茎叶都还齐全。初一挖地有些多了,她还没来得及处理。
“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拿着带回家和爹都尝尝。”
“姐,不用——”
“别拿东西,亲家婆婆看到了估计要不高兴了!”
“没事儿,拿着吧,这东西是你外甥女从山上挖回来的,多得是,家里人都不爱吃。”
孙氏说着,接着低声说道:“不过啊,这东西是个好东西。你姐夫去县城问过了,吃了对身体好,滋补养生!回去了,把这蒜瓣一样的鳞片掰下来洗干净,不管是炖汤还是和粥煮,都好!”
“过两天吃完了,要是吃的好,就让初一带你去长的地方,以后你自己去挖!”
孙有田看了看手上如蒜坨一般的鳞茎,又想到刚刚孙氏是从院子角落里拎出来,确定不是啥贵重的玩意儿,还是接了过来,“那好吧!不过只要这么多就行了,长的地方可就不用告诉我了!”
“哎,你还和我外道?”
“不是不是,大姐,家里真的有事儿,我先走了——”孙有田拎着十来根的百合,匆匆就走了。
村口一大群人,气氛不是很好。陈家和李家都缴了纳夫钱,陈氏和李氏也就提前回来了。
离家还有上百步的的距离,陈氏眼尖,看到一个男人背影一闪而过,瘦瘦高高的,衣服挂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看着有些熟悉,但让她一下子说出那个名字,又说不出来。
她扯了扯李氏的袖子,问道:“哎,三弟妹,你有没有看到,刚刚一个男人好像从咱们家出去了。”
李氏别过头翻了个白眼,问道:“二嫂,你这是想说什么?”
这话说的,倒像是大嫂偷人一样!
陈氏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刚看到了吗?”
李氏原本不准备理会陈氏的,但一想,万一陈氏胡乱猜疑,到时候惹出什么闲话,大嫂也难堪,更何况大哥去修河,也是因为这个家,便忍着不耐烦回答了陈氏的话:“二嫂,那不就是大嫂弟弟孙有田吗?咱翁翁下葬那天,他来了的!”
“哦,原来是他啊!”陈氏回忆了一下孙有田的模样,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人是什么样子,只记得很瘦很高,像个麻竹杆,倒是和刚刚那个背影很贴切。
“不过这大早上的,他怎么来咱们家了?”
“二嫂,孙有田是大嫂的弟弟,他怎么就不能来咱们家了?”李氏这会儿是真的不耐烦了,说完,再不理会陈氏,进了屋子。
陈氏瘪了瘪嘴:“我就是好奇而已。平时从来不来的人,怎么这会儿就来了?而且还专门挑家里人不在的时候。”
陈氏走进院子里,看到孙氏,刚开了个口,“大嫂,你娘家弟弟是不是来过了?”
“是啊,刚来了又走了!”孙氏匆匆回道,眼睛四处瞥着,初一刚刚还在的,这会儿,小丫头突然去那儿了?
“那他怎么突然来咱家了?”
“二弟妹,我还要去送你大哥,我先走了!”孙氏一边说着,一边匆匆往屋门口跑去,“你在家要是看到初一了,让她赶紧去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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