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勇坐在车里扶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一股腐烂的菜味弥漫在车厢里，孙乐梅赶紧摇下车窗趁机点上了一根儿烟。香烟的气味冲淡了浓郁的剩菜味，高勇不好意思地喝了口水。
孙乐梅装作无事发生般问道：“怎么样，这顿饭吃的有什么启发？”
“我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了。苏悦醒很可能就是海水。”高勇漱了漱口，把水又咽进了肚子里。
孙乐梅乐了，“我小徒蒂长进了，说说看。”
“咱们当初之所以将案子定为意外食物中毒，仔细想想除了周围人的证供链外，最主要的是在搜出夺命菌后苏悦醒的供词。”高勇掏出笔记本来，“档案虽然锁了，但是幸好所有人的口供我都有记录，连苏悦醒的也不例外。师妇你看，苏悦醒的证供在这里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
孙乐梅伸过头看到笔记本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小孙女苏悦醒：奶奶说，那些都是哥哥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来的灵芝。所以要藏到箱子里让我看好。不过那些都是为了给哥哥补脑子用的，如果我吃了，脑子就会因为太聪明而涨破了。”
“没记错的话，当时就是因为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这么一段话，加上之前邻居说总看到他们上山才菌菇，因此才得出了苏耀祖分辨不出灵芝和夺命菌，所以最后毒死了爷爷奶奶的结论。”高勇有点激动地挥舞着手里的本子，“但实际上，谁能够证明苏耀祖采集回来的菌菇就一定是夺命菌呢？毕竟他们已经吃了这么久了，只有这次的出了事，说明之前采回来的都是可以食用的菌菇不是吗？既然这样，他们肯定能分辨出有毒菌菇和无毒菌菇吧。”
“师妇，一开始我们都以为苏悦醒有不在场证明，后来见到本人后知道她没有不在场证明，但是又因为觉得她年龄小，无法构成犯罪行为，所以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把她列为怀疑对象，但是听秦大姐刚才的话，这个苏悦醒可能并不是我们之前理解的那样是个简单的聪明小孩。”
孙乐梅不说话，只是出神地抽着烟。高勇继续着她的分析：“仔细想想，苏老太苏老头的死、苏耀祖的残障，这整件事情下来，唯一的受益人只有苏悦醒。因为这样一来她就不用遭受虐待了，而这同样也是她的下毒动机，就是因为她长期被爷爷奶奶还有哥哥欺负，所以怀恨在心。况且她还能借这件事让父母知道自己在家偷偷被奶奶爷爷饿肚子，揭穿他们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小动作，让苏德明和刘红娟对她心存愧疚，以后就能获得父母更多的爱了。”
高勇的分析不无道理，孙乐梅却突然打断她说起了毫不相干的话题：“刚才我进楼的时候你问我是不是在赏花，我说我忘了一件事，你还记得吗？”
“哎呦师妇，您不是让我分析这顿饭得到的新信息嘛，怎么又扯到进门时的事情啦，您要是真想赏花也行，我跟你边说你边赏花成吗？”高勇气呼呼地皱起了眉。
孙乐梅抬手给她指了指花坛的位置，说道：“你看到那个地方了吗？”
高勇顺着她指着的方向望去，整个花坛都沐浴在夕阳里，唯独孙乐梅所指的位置被两棵梧桐树伸展出的巨大的叶子遮出了一片不和谐的阴影。
“现在是傍晚，看得还不是很明显，但是到了晚上，这个位置就更特别了。你看看周围的路灯。”
高勇把车窗摇到底，探出半个身子仔细扫视着花坛的周围。由于花坛是建在半环形的楼宇正中间的，如果天色暗了下去，楼宇两侧的路灯点亮的话，也是可以把花坛照亮的，但是偏偏有梧桐树的那边刚好就把花坛旁边的路灯严严实实地遮挡了起来，要不是了解或者看清家属区这一片的规划结构，知道路灯是对称安装在道路两旁的，单凭肉眼很难分辨到在两棵树后面还有一个路灯。
高勇缩回身子坐进车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孙乐梅掏出香烟，用刚才抽剩下的那根烟的烟屁点燃了新的香烟，又抽了起来。
高勇不抽烟不喝酒，闻着刺鼻的烟味用手在面前扇了扇。孙乐梅索性把前后四个车窗全部打开了，她将座椅靠背缓缓地放倒，整个人半卧着，陷入了回忆。
“我结婚早，我跟我前夫都是警校毕业的，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有了一个女儿。我前夫想让我辞掉警察的工作，专心在家带孩子，但是我没同意，我热爱这份职业，在我心里当警察有一份自己热爱的事业是第一位的，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能力给我女儿一个更好的未来。而且我不理解为什么牺牲掉梦想和工作的必须得是我们女人。”
高勇习惯了烟味，慢慢放下了手，也将座椅靠背缓缓放倒，学着孙乐梅的样子半卧在车上，将一只手枕在脑袋下方，静静地听着孙乐梅的故事。
“等我结束产假后，我立刻回到了岗位，非常努力地恢复了身体的质素，查案也比以前更加拼命了。我一直在等待一个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一个证明自己即便结婚生孩子了，也依旧是所有警察当中最优秀的那个人的机会。很快，我们市流入了一批当年最先进也是在当年危害最大的毒品，那时我还是一名刑警，我们协助我国缉毒总部和来自于全球国际联合署的世界警察，成立了一个专案组。涉案人员是当年令五大国都深恶痛疾的国际高危毒贩，在全球通缉令上排名第14，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孙乐梅说到这里顿了顿，低下头眯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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