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我听不到却能感受到的声音是什么？什么样的声音是说不出却又是人类想要的？米捏着手里的小石头，尖锐的疼痛提醒她，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米在河岸边遇到玩耍的艾尔和乔，乔总是会做出各种小东西来取悦艾尔，艾尔总是配合乔的小游戏，每次都非常惊喜地露出大大的笑容，像极了小孩子之间幼稚的把戏。米有时候会很羡慕地看着艾尔和乔，她们没有出现之前，米并不会觉得寂寞，现在艾尔和乔的欢笑声时常提醒着米是孤身一人。孤寂是对比出来的，米从来没有这样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孤寂也是人性吗？
米盯着河对岸的森林，里面跳动的黑影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但是它们那么活泼又可爱，为什么从来没有一个越过河流，进入女巫森林呢？它们甚至都不会来迷途河流里面喝水，女巫森林真的存在吗？还是这里也是一块意识森林，如同巫脱离了人类的身体，成为一段意识。
“看什么呢？”艾尔和乔在米身边坐下。
“我在想，那些动物为什么不过来。”米指着一个个移动的黑影。
“这里只有巫才能进来，”艾尔叹息着说，“这里是只有巫才能看到和进入的世界。”
“这是一个只属于巫的国家？”
“这里不是国家，国家的出现是神性的扩张，为了生育更多人口。”艾尔摇摇头，“这里没有等级没有压制没有生育没有剥削，如果要说这里和国家有什么相似之处的话，那就是这里也存在着一些规则。但是这些规则一直没有改变过，因为这些规则既不是为了统治压迫也不是为了生存发展，有时候我会觉得这是女巫的坟墓。”
“不是国家吗？”米轻轻嘀咕了一句，“国家的出现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和更多的生育，那么国家之间就不应该有人口流动？”
“正常情况是不会有。”艾尔说，“一个国家，只要女性不停止生育，神性依然在这个国家占有主导地位。这个国家是不会接受外来人口的，它会把本国公民的权利抬得非常高。”
“为什么？”
“这里就有了内和外的区别。”艾尔说，“国家扩大了生育，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会把国家的子民全部当成自己的孩子，是这个国家意志的体现。爱国是任何一个统治者都在做的事情，既然如此，一个国家的物资要优先保证自己的国民享受。如同一个家庭，财产只会在内部流转分配，不会无缘无故送给外人，国是大的家，家是小的国。”
“事实的确如此。”米继续道，“但是现代社会，国家之间的人口流动也非常大。”
“人口之所以流动一方面是人类对不同文明的追求也是人类对自身所拥有文明的遗弃。”艾尔说道，“人口流动是选择，也是人性。”
“你说过人性是对神性的对抗，也是对国家的修正，”米不解地问，“国家怎么会允许人口流动。”
“国家需要人口，我想那些愿意吸纳人口进入的国家生育一定在降低。”艾尔说道，“人性是对神性的抵抗，神性是繁殖，人学会了拒绝生育。”
“拒绝生育？”
“人也是很奇怪的物种，”艾尔笑了一下才说，“你知道欢愉是为了生育创造出来的吧？”艾尔看着米点头才继续道，“人类为了保留欢愉拒绝生育真想尽了办法。”
“什么办法？你是说避孕措施吗？”
“嗯，让我看看，”艾尔伸手再次拿去了米的女巫发带她盯着那一团灰蒙蒙的气团看了好久才道：“在蓝星，一直存在着同性之爱，同性是没办法生小孩的你知道吧？”艾尔看着米再次点头才道，“同性之爱同样可以享受欢愉，国家为了拥有生育的人口，同性之爱曾经被当成违法犯罪行为。”
“呃，但是——”米努力想了一下说道：“同性恋是基因决定的。”
“才不是呢，你不要被这个理论欺骗了。”艾尔大笑道，“你看古希腊那么盛行美少年之爱，难不成每个都是同性恋？如果一定有什么是遗传的，双性恋才是遗传的，因为一个人身上既有父系的基因又有母系的基因。异性恋之所以是主流思想，那同样是为了生育和人口。”
“啊？”
“让我看一看，”艾尔看着米的女巫发带继续说，“东方同样存在着龙阳之好，你可别告诉我，那些被同性看上的人全部都是同性恋。异性恋是家庭的基石，你去动物界看一看，动物里面同性恋更多，那还是有发情期限制的。”
“让我们说回国家吧。”米有些无语，这个艾尔经常口无遮拦，什么东西到了她的嘴巴里——米想不出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真不知道她和老古板乔是怎么生活到一起的。
“国家需要人口，”艾尔将米的女巫发带还给她，接着说：“国家之所以同意这种流动也是因为人口。”
“繁殖不是根植在人身上的神性吗？”米想了想还是问道，“既然人性已经战胜了神性，为什么还需要人口？”
“当文明的力量在渗透，越文明人类生育的**越低，人口也就成了问题。”艾尔微笑着说，“现在人类已经掌握了只保留欢愉不要生育的方法。你看男欢女爱依然存在，避孕药物和器具唾手可得，贞操这个概念不再是对女人的束缚，性自由也是自由。”
“只要欢愉不要生育，你说的是节育吧，”米努力想了一下，“但是人口不能无限扩张啊，孩子生下来张嘴要吃饭要穿衣。”
“看，你又被人类社会捆绑住了，”艾尔笑着说，“国家的确是为了争夺社会资源，那是为了供养更多的人口，我想现代社会已经为了生育孩子提供了很多帮助，女人不需要像雌性动物一样独自抚养婴孩。”
“是啊，有了这么多帮助，为什么女性依然不愿意生育呢？”米也不明白，明明母鸡被圈养起来就可以一直下蛋。
“那就是人性，人性在作出选择。”艾尔微笑着说，“人类将母亲说成是奉献，奉献可不是神性，神没有任何奉献的精神，人性虽然一直在抵抗神性，但是神性一直存在，自有祂的强大之处，没有人能抛弃基因。”
“人性作出选择，如果人性一直处于胜利的地位，只享受欢愉拒绝生育，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文明足够发展的话，人类自己就把自己搞死了。”
“那样岂不是神也没有了。”
“神轮回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也许会继续开启下一个轮回。”
“这是宿命论吗？人总是会自救的。”
“这是经验论，”艾尔笑，“所以巫的宿命是观察，是感受。”
“观察什么？感受什么？”米好笑地看着艾尔，“你那么的喜欢，呃，欢愉，”米打了一个磕绊，“一个巫尚且被神性吸引，更不要说人了，人不会抛弃神性的。”
“嗯，你这么说很有道理，”艾尔也笑了起来，“我说过人性是有选择，女性神为了生育创造出欢愉，人的选择是保留欢愉放弃生育，这就是自由。你要知道很多生育是没有欢愉的吧？”
“啊？”
“啊什么啊，我发现你和乔，”艾尔转头看了一下乔，乔把头脸埋到艾尔的后背：“性羞耻也是人类统治方法之一，这是男人为了独占女人想出来的名目。你看看动物变换伴侣的速度。从某种意义上说性羞耻是人性，性自由是神性。”
“人性是人想出来禁锢自己的？”
“人性的确是自我修正，”艾尔坐下来说，“人性很复杂，神性却是简单的复制，甚至你可以粗暴的理解为动物性。人性却是偶然，按理说在相同的环境里会产生相同的人性，实际上人性却各不相同。”
“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艾尔摇头，“我只看到人类在有了语言之后学会了交流，交流会互相影响，而这个影响谁也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语言，你知道这是人类独有的本领，有了语言，就能够交流，交流扩大了人类思考模式和范围，语言就像是人类给自己创造的巫。”
“我们那里有一个传说，在很久很久之前，人类的语言是相通的，他们合作要建造一个到达神那里的塔。神为了避免人类来到神的地方，让他们说起了不同的语言，无法交流，塔也就无法再造下去了。”米忽然停下来问了一句话，“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事？”
“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不要说同一个星球了，甚至还不是同一个时代，我们怎么会说同一种语言？”米挠挠脑袋，她一直觉得这个森林很违和，现在终于发现了违和之处。
“其实，我们并没有交谈。女巫森林里没有声音，也没有语言，更没有时间，这里是一个凝固的世界。”艾尔抬起头，她对着米微笑：“我知道你的疑惑。你已经掌握了女巫的一个本领，就是洞悉，确切地说，你是感知到了我的想法。”
“你是说，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臆测的？”米侧过了身子看着艾尔，这一刻她觉得她是真的要疯了。
“当然不是。”艾尔连忙说，“我告诉过你，女巫就是通道，所有思想从这个通道上面通过，都会被你捕捉。所有的巫之间不需要语言，那是因为巫是意识生命，天生就能捕捉到对方的意念。”
“那么怎么确定真假？”米愣了一下才说，“你知道，即便是人的意识，还是会骗人的。”
“那就骗吧，有什么紧要。”
“呃，”米一时失语，过了好久她才说，“如果这一切都是你在骗我?”
“如果我一直在骗你，那么就没有在骗你。”艾尔笑着说，“有真有假，假的那一部分才叫欺骗，一直保持着虚假，那么虚假也就是真实。”
“你说得好有道理。”米站了起来，她需要独处，不能再被这个艾尔影响。可是她忍不住思考，人性究竟是什么，一个人究竟是由人性主导的还是有所谓的神性繁殖的**所主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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