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佛里特说得对,杀了他这里她是逃不出去的。
不过......
烟花从后腰拿出弹弓,眯着眼,向这个大宅另一角的窗户上射出一枚钢珠,玻璃应声而碎,几乎是同一时刻,她脚下用力踹碎了面前的这块玻璃。
下面出不去,她从上面走。
舍库看着点起火把的守卫成队成队地往索菲亚大宅赶去。
这个宅子是埃佛里特母舅的遗产,原来他住在这儿,真是狡兔三窟。
舍库呼出一口带着咸腥味的空气,在宅子周围找人。
烟花登上了大宅的外院,四个方向的巷道已经被守卫堵满,她过不去。
时不时还有火枪的声音,她往前探出一步,准备从这一头跳到另外一边的二层小楼上。
突然,她的整个身体开始不受控地往前扑倒,她脚一软,身子从楼顶滚下,埃佛里特的守卫们察觉到了屋顶的异响,都开始往屋内钻,所以从屋顶滚下来的烟花恰巧无人发现。
而那些已经进入房子的守卫,看到歪着脖颈已经死亡的埃佛里特仰躺在扶手椅里,他的身后是一扇被打碎的窗户。
烟花护着头,蜷缩着整个身子,从屋顶摔下,她满嘴的血腥气,感觉浑身上下得到肋骨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重创。
她缓了缓劲,艰难地撑起自己的身体。
可是......伸手不见五指,身体的每一根骨头都发出即将要断的痛意,她咬牙撑住后腰,暗自感叹,天怎么突然变得这样黑?
她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后脊背掠起一层薄汗。
这不是天黑了,是她看不见了。
她弯下腰,艰难地缓和着这个念头,有什么流进了她的嘴唇,她抬手摸了摸,又是鼻血。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叫嚷,守卫们骑着马拿着马刺棒喝猎枪,走路的守卫们带着猎犬,这都是烟花听出的。
她尝试将自己看不见一事抛诸脑后,却发现根本抛不开,突然失明和天生失明的人完全不一样。
烟花尝试性地往前踏出一步,可是此刻上天好像故意要和她作对似的,她一脚踏上了一块凸起的小石块,踩到了小石块的边缘,脚猛然往旁边崴了一下,她不可控地往前扑去。
对于身体有着精准掌控的人在这一刻意外到来之际,她竟然忘记了从小母亲教她的如何将伤害降至最低,她就那样僵直地往前倒去,眼睛无神地睁着,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好像感受到了地面朝她倒来,晕头转向地已然分不清自己是否还站着亦或是已经面朝下扑了下去。
地面终于朝她倒来。
可是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她倒入了一个怀抱,一个带着熟悉香味、柔软且满是汗水的怀抱。
舍库气喘吁吁,没好气地对睁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的烟花道,“你傻了吗?怎么往地上扑!”
她看到那些守卫们的声势浩大,知道烟花得手了。
她撑起烟花,烟花浑身都脏兮兮的,泥土混杂着鲜血,烟花脸上也都是血,不知道哪里来的,不过舍库抬眼,拐弯处已经有人来了,她拉着烟花道,“快走!追过来了!”
烟花没动,舍库这才意识到,这好半晌烟花都没有说话。
她顿了顿,倏然难以置信地俯下头,伸出手在烟花无神的眼前晃了晃,烟花的眼睛没有动。
“你......”舍库心疼地出声,她摸上烟花的眼眶,“看......看不见了。”
“是吗?”
烟花循着舍库说话的方向,六神无主地点了点头。
像是一个找不到母亲的小孩子。
火把的光映照到了墙上。
舍库搓了一把脸,现在得先离开这里,她压下所有繁杂的思绪,让烟花的双手抱住她的腰,自己的手搂住烟花的肩头,低声温柔问,“这样能走吗?”
烟花点头。
两人穿过巷口,不退反进地走过这片富人区,离此地不远棚户区看热闹的流浪汉们看着飞奔而过的守卫,有孩子被火枪吓哭。
守卫们对着这些贫民扬声道,“有人杀害了埃佛里特先生,若有人发现行踪诡异和面生者,检举揭发后重重有赏。”
藏在流浪汉的人群中,裹着破烂头巾的烟花和舍库垂着头,仿佛两具已经死掉的尸体。
骑马的守卫们在这里引起一阵骚乱,但也只有一阵,赏金什么的那都和他们无关,谁知道当他们看到你是个乞丐后会奖励多少。
舍库心疼地看着烟花睁着眼睛,她撕开烟花这拙劣的谎言,“你根本没有吃药是吗?”
烟花没说话,她安静极了,她好像知道了起码现在自己的兔子还不会死,因为自己会比她先死。
舍库搂着烟花的腰,感受到了手下的潮湿,她抬手一看,满手的鲜血,她看了看远去的守卫兵,“你受伤了。”
烟花也摸了摸自己的腰腹,满手黏腻,但是自己却丝毫不觉,她早已设想过自己病发的模样,尤其是在眼睛开始断断续续看不见后。
但现在彻底失明,她倒是松了一口气。
死囚害怕的并非是铡刀落下的那一瞬,而是前期漫长无望的等待。
烟花攥住舍库焦急乱动的手,捏在手心缓了缓,将无法掌控的焦躁压回心底。
舍库却并不这样觉得,有病就得去治,一直拖着算怎么回事,而且非要来她的面前。
舍库认为上次分开时,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烟花去治病,她来帕城,两人以后或许不会有交集。
可是现在......
烟花是用自己的病在逼着她。
逼她服软,逼她心疼,赌她不会见死不救。
烟花是个彻头彻尾的“独裁者”。
她拉起烟花,“这里有能相信的人吗?”
只是一会儿,烟花好像就已经缓了过来,她神色自如地点头,“去科帕斯特街153号,那有个私人诊所。”
舍库背着被裹成人甬一样的烟花登上马车,车夫纳闷地看着这二位明明是夏天却裹得如同冬天一样奇怪的人。
舍库用比平时多出一倍的钱让他收回探究的眼神。
“我和你去找药,”舍库对烟花说,“就当这件事的回报。”
烟花张了张嘴,欲迎还拒地“不......”
“不想我陪你吗?”舍库盯着烟花,知道对方现在看不见,她将烟花的手牵起,摸上自己红肿未消的耳朵,她只戴了一只耳坠,有时候走在街上会有人对她投来异样的眼光,但舍库没有选择在自己另一只耳朵上打孔。
“不想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烟花闭上嘴,没再说话。
舍库轻嗤一声,却不放过她,她用手碰了碰烟花的唇,“想我陪你去吗?说话。你只是看不见了,嘴巴没哑。”
烟花依旧没动,舍库眯了下眼用指腹重重擦过她的下唇,即是生气也是心疼,但她张嘴后这两种情绪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挑\逗,“说话,烟花,想我陪你吗?”
“想,”烟花面上有了不一样的表情,她对舍库的连番质问很受用,她的嘴说话时微张。舍库指尖触及到了她的舌尖,烟花舔了舔舍库的指尖,尝到了自己血带来的血腥味,“那你这边的事情呢?”
舍库感受着来自指尖的挑拨,她早该知道烟花其实是在等她,等她低头,等她自动走向对面。
等她自己放下心防。
她恶劣地用指腹磨过烟花下排的几颗牙,食指勾在烟花的下巴上,烟花随着她的动作眯了眼睛。
“你不是已经拿到名单了?让他们多活一阵子吧。”
舍库呼出一口浑浊的气息,她看到烟花的情绪已经恢复,对着那双眼睛,还是在心底轻声说了句,“谢谢。”
即使对方的手段有些明显的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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