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族长。
终究她们还是被发现了。
时影一边想着,一边就见南北信步走到族长面前,斜睨着丹凤眼问,“什么事情?”
如此的气定神闲让族长更是愤怒。
他只以为是某个大胆毛贼,却没想过这件事情还有这个可恶女人的关系。想到这里,他怒目圆睁,甚至没注意到南北身后的时影,就破口大骂起来。
看样子,这里就他一个人。
时影与南北对视了一下,随后,南北冲上前,一脚把年迈的族长踹倒在地,整个人摔得极其狼狈,整张面孔结结实实地贴在地面上,血液汩汩流出。
时影趁机把祠堂的门关起来,整个人躲在门口,不想要干扰到南北的打斗。
“时影,来!”
那头,南北已经收拾好了族长,让时影那些绳子来,颇没尊严地把他五花大绑,就像是在捆待宰的公猪。族长即便是再有威严,此刻也歇了心思,恐惧占了上风。
在岛上作福作威多年,他倚靠的不过是村里所有人对母神娘娘的信奉,以及随时会降临的金银财宝,的确与这个虚名族长关系不大。不过,暂时还没有人对他提出异议,族长也就顺理成章地觉得是自己的“能力”征服了所有人,于是更是狂妄地耍起威风,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自己本身的体能完全不能对抗任何人。
他的眼睛被打青了,疼痛让他一直闭着眼睛,并不清楚这个女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不过,族长只是以为她想要逃跑,这会儿觉得放她一条生路也不是不可以——此等祸害留在岛上实在不是个好主意,还不如让她直接跑了去。说不定,命运会让她直接死在海上,甚至都不需要自己收拾她了呢。
族长做着春秋美梦的时候,南北正站在母神娘娘的巨大神像前。
如果说是恭敬,那的确有一些,南北绝非不恭敬的态度。
她整个人躬身跪拜在母神面前,随后爬上供奉台,不知从哪里掏出把斧头,对着神像就砍了过去——
时影目瞪口呆地看着。
“来帮忙啊。”南北一脚踩在母神座下的莲花台上,一边肆意地笑,“还愣着干嘛。”
时影摇摇头,这并不是拒绝的意思。
很显然,她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你拿绳子吊着胳膊的位置,然后绕过房梁,底下再用力一撬,她整个就倒了。根本不需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时影冷静地提着建议,一边在几个位置用手点了点,当作提示。
“你真聪明。”南北跳了下来,“就按你说的。”
时影觉得自己的“天赋”再一次出现了。在无需任何东西的借力,她就能够直接模拟整个神像的运动轨迹,就仿佛在脑袋里已经演化过一样。
随着一声巨响,神像倒塌。
巨大的灰尘从地面上漂浮上来,让时影想到第一次见到安全区外的荒原时的心情。她从没见过这么多尘土,就像是一朵巨大的、会变换的云朵,从地面上升腾上去,又逐渐消散。这让她有一种毁灭的快感,就像是某个根基直接烂掉,大树轰然倒塌那样的快感。
母神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滚,随后落在满墙牌位面前。
信徒与神灵荒谬地对换了位置。
会是某种忏悔吗?
时影冷笑一声,就看见南北捧着一把珍珠走过来。
“神像里头的。”她言简意赅,径直路过时影,往族长那边走去。
“你要干什么!”族长终于觉得害怕了,双腿止不住地打颤,肿胀的红色眼睛惊恐地望着南北,似乎看到鬼神朝自己走来。
南北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牙,“你不是让我吃珍珠吗,现在我得还给你,我亲爱的族长大人。”
说着,她一手抓着还带有尘土的珍珠,另一手用力掰开族长的下颚,径直往里头灌。即便是族长百般挣扎,他的力气在南北面前只能成为一个笑话,甚至比不上野猫挠人。
“祝你怀个好孩子。”做完这一切,南北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脸,又把他的嘴紧紧合起来,不许他再张开。
珍珠混杂着土,在族长的嘴里翻滚着,最终都化成黏腻的液体滚落进食道。
他满脸泪痕,连连摇头,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南北的怜悯看人下菜碟,并不会因为丑陋的老东西眼泪汪汪就大发慈悲;她甚至觉得,自己对待他已经足够善良了,留了他一条性命,不至于跟着神像一起在宗祠里毁掉。
“爽了吗?”时影问她。
她是个小孩子,并没有什么力气能够帮忙,并且很显然,南北也并不需要帮助。
“嗯。”南北点点头,“你呢?”
“我还没。”
时影说着,从门外的铁缸里取出火焰,直接丢在祠堂里。
木质的建筑并没有什么防火措施,即便是有些潮湿,木头仍然能在剧烈的火焰里燃烧。很快,整个宗祠就像是点燃的红色灯笼,从内而外散发出明亮的红色光芒。
牌位、神像,以及数不清的金银珠宝,都随着这场大火而消失。
干燥的夜晚让火星四处乱飘,腾空而上的炽热碎屑像是降落的红色星辰,让冰冷的空气也扭曲起来。时影和南北披着巫师袍,目不转睛地看着,随后还是时影率先说话了。
“走吗?”
南北点点头。
夜晚的海洋只有月光作为照明,一旦厚重的云层把月亮遮住,两人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过此时,远处正在燃烧的小岛就像是一座灯塔,照亮着两人的方向。波光粼粼里,地面在疯狂燃烧;水下,同样是令人胆寒的橙色火焰,以及燃烧的洋流。
夜晚冰凉的风吹着时影的脸。
疲惫了一天一夜的她终于松开了紧绷的神经,整个人瘫倒在甲板上,凝视着即将变浅的天色。
忽然,她想到什么,戳了戳南北,“那个卷轴里,是什么内容?”
还想着卷轴呢。
南北有样学样,也躺在甲板上。微微咸湿的海风让她有些不适,但很快这种不适就被离开的狂喜遮盖住了。南北从怀里掏出卷轴,直接丢给时影,“你自己看吧,看完跟我讲讲就是了。”
****
【时影吾女,
若是读到这里,我大约已经不在了。不过我早已经预料到,这就是我的命运,与你无关的命运。时影,我好希望能够见到你,能够摸摸你,你应该是软乎乎的,白嫩嫩的,就像是最饱满的那颗玉米粒,掐一下就会迸溅出甜滋滋的水。
我好爱你,但是我见不到你。
我把我奉献给了邪神,只有这样,我才能顺利生下你——而不是生出那一堆不知怎么在我肚子里繁衍的珠宝。我心甘情愿给你生命,但我也知道我很残忍,你本可以不用出生在这个岛上,本可以正常地度过一生。你会怪我吗?
时影吾女,你的父亲为了带我出逃,已经被族长处决,他叫时策,是一个很俊俏的青年。所以,我只能偷偷把你生下来,然后把你交给阿乐。虽然阿乐沉默寡言,但他是个好人,是我跟时策都喜欢的好人,我相信他会对你很好的。
阿乐的扳指在时策那边,兜兜转转又跑到我手上,我会把它放进你的襁褓,希望邪神能够一并交给他。
我真害怕啊,我害怕死亡,我也害怕自己没有感受这么多美好。
再见了,我的女儿。】
这是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是你父母写给你的吧?”南北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相当肆意。“我瞥了一眼,就看到你的名字,赶紧把它收了起来。”
时影笑了笑,“不是写给我的。”
她们只不过是碰巧拥有了同一个名字、同一个代号,但事实上这并不是她。
每个人都会有相当具体的描述,爱也会相当具体地奉献给某一个特定的人。时影知道,这次并不是自己。她并不渴望爱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她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她,爱是有条件的,爱甚至是一个没有必要的东西,它更像是一种桎梏而非力量,她也绝对不相信诸如“爱让人拥有盔甲”这样的妄言。
所以,刀疤脸并不是她的父亲,而是父母的托孤对象。
或许他们曾经有过某种纠缠的前程往事,但是距离现在都很遥远了。
“南北,跟我说说你的世界吧。”时影转头看她,小船漂浮在海洋上,距离彻底离开还有些时间,她也就如此安然度过难得的清闲时间。
南北耸肩,“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一切都很普通。”
时影看着她,“普通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问倒我了。”海风吹着头发,飘在面颊上,有些痒痒的,“我正在上大学,每天上课就行,周末的时候跟朋友出去玩,仅此而已。很平常的生活。”
像是旧世纪的日子。
时影点点头——她年幼时也以为,自己会过这样的生活,但现在只存在于虚幻的想象里。
“我时常会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并不幸福。但是我有一个很好的老师,我应该会跟他一起搞科研,直到我疲倦的那一天。”南北说起自己的未来与理想,忽然眉飞色舞起来,“他是个非常文人性格的老师,理想主义却又讨厌斗争,未来有机会在谈心室我可以跟你聊更多。”
“谈心室?”
南北忽然回忆起,这还是她的第二个试炼,于是耐心解释道,“女巫塔里有很多设施是需要梵特才能打开的——”
“我知道,图书馆。”时影插嘴。
“对,谈心室也是其中之一。”南北介绍着,“听起来是个没用的安排,但是等到成为正式女巫之后,只有谈心室才能让我们彼此联系,可以开展一些对话,或是交换什么物品;总之,它就像是一个联络站。”
南北忽然直起身子,凝视着远方。
岛屿在视野里消失了。
世界重新变得安静且昏暗,就像是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盒子里。
“谈心室还可以和一些不存在的人物对话,包括书籍、影视,所有人都可以。”南北站起身,足够多的经验告诉她,分别的时刻即将来临。“所以,努力通过试炼,时影,我们谈心室再见。”
小船撞击到一堵空气墙上。
微微的阻力让时影赶紧扶住边沿,随后看着小船驶入空气墙内,消失不见。
她回过神时,已经踩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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