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主意?”
“要干就干一票大的!只救济汴京的穷人,这范围未免太过狭小,不若扩大范围,救济全天下的百姓。你说我之前无功于百姓,倘若我出钱救济天下人,这可算有功了吗?”
“王爷心忧天下,诚可贵也。”许回赞了一句,而后又说,“只是想要救济全天下的百姓,靠某一个人的私产是远远不够的。齐王府纵然金银满仓,可如果分发给全天下的人,那便少之又少。就像泥沙入海,再也寻不到了。百姓之贫富贵贱全系于天子一身,故而,天子当以百姓为重。”
齐王皱了皱眉,“虽然我的钱财不够赈济大魏所有的穷苦百姓,但惠及周边几个州县,还是绰绰有余。如此也能够博得一番声名。”
许回严肃地说:“我只能保证,我经手的钱财全部用在百姓身上。可王爷若想扩大救济范围,势必要增派人手,王爷手下可有信得过的人吗?朝廷赈灾,银钱粮食尚且不能尽数发放到百姓手上,何况你我?打着赈济灾民的幌子,实际上用钱收买官吏为我所用,这样的事,我不愿做。”
齐王叹了一口气,是啊,大大小小的贪官蛀虫可不少。一笔赈灾款,上上下下有多少人从中牟利?得想个办法。
要是我是皇帝就好了。齐王漫不经心地胡思乱想。
“算了,先这样吧。先顾好汴京,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齐王无奈道。
他哪里有什么可信之人?在太子被参之前,根本没有人投到他的门下好不好?
“对了,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齐王惊喜地说,“今天休沐,九寺六监有几位大人到府里给我请安,言语中有奉我为主的意思。”
许回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王爷可应承了?”
齐王得意地仰头,“自然应承了。从此以后,本王也有自己的势力了。”
“糊涂!”许回大喝,“王爷怎么如此糊涂?”
齐王有些委屈,“我怎么了?是他们自己凑上来的,难道我要赶他们走吗?”
许回重重点头,“当然,王爷就应该把他们轰出去!”
见齐王不解,许回解释道:“且不说,结党原本就是不对的。须知: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倘若一心为公,又何必急着攀附王爷?此刻奉王爷为主的,全是投机钻营之人,何曾有真才实学?”
她注视着齐王的双眼,又说:“自我当堂状告太子以来,朝野内外源源不断有人弹劾太子,连太子听政之前的事都翻了出来,说太子跋扈。像这般大规模的弹劾,背后定然有人指使,我料定便是晋王。想来,官家也会疑心晋王,和你。在这个当口上,王爷结交大臣,岂不是授人以柄?故而,我说王爷糊涂。”
齐王猛地一拍脑门,“呀,我真是昏了头了。分明是三哥对着太子穷追猛打,我现在出头,岂不是替三哥背锅?你说的有道理,以后我谁也不见,免得他们害我!”
许回见状放下心来,感叹道:“王爷,我弹劾太子,是因为掌握着证据。可如今弹劾太子之人多如牛毛,其罪名也五花八门,真假难辨,王爷万不能出头,须得谨慎才是。”
“为什么不趁机浑水摸鱼,将太子拉下马来呢?”齐王乖巧提问。
“王爷有证据吗?”许回反问。
“没有。可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太子的名声自然就坏了。”
“如此手段只能谋一时,非治国之道,王爷切勿为之!”
“三哥那儿肯定有证据。”
“一动不如一静,王爷还是安心养病罢。”
齐王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
许回便撂开手,吃过午膳便去清点嫁妆,打理齐王府。
许回不肯接嫁妆单子,金香和玉英也不敢擅自入库。故而,许回的嫁妆还摆在厢房里,封条也没揭开。
至于齐王的院落、人口,谁负责什么东西,她更是一概不知。
现如今,她决意当好齐王妃,那自然该将齐王府摸透、理顺。
别的先不说,嫁妆得入库登记造册,府上的账本也要瞧一瞧。
今天虽是休沐,可许回的行程满满当当,反倒比往常上衙还要忙碌。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
这一日按理该休沐,许回本打算跟齐王一起在府里听说书。齐王的进度不算慢,十二本纪已经听完了,表和书暂且跳过,已然看到《外戚世家》了。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熙宁帝头一天遣人来齐王府,让他们二人出席第二天的宫宴。
“啊,不是说要禁足三个月吗?”齐王疑惑地问。
“齐王爷说笑了。齐王妃一早便为王爷翻案,这禁足自然也就不作数了。”小黄门笑着回答。
“可王爷还未痊愈,怕是……”许回忧心忡忡,想要婉言拒绝。
“官家有旨,让齐王和齐王妃务必出席中秋宫宴,好一家团圆。”小黄门依旧在笑,却透露着不容拒绝的意思。
于是八月十五一早,许回和齐王均盛装出席,坐着马车前往皇宫。
许回担心地问:“你可还撑得住?”
齐王歪在靠枕上,有气无力地说:“幸好伤口已经结痂了,不然的话,坐也坐不住。你说父皇为什么非要我们赴宴?”
许回迟疑地摇摇头,“我也不知。许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也未可知。”
“诶,你说会不会是父皇打算废太子了?”齐王眼前一亮,兴冲冲地问。
“不可能。废太子的诏令怎么可能在宫宴上宣布?必然要先与宰辅相公商议,在朔望大朝上宣布,再禀明祖宗神灵,岂能儿戏?”许回毫不留情地打碎了齐王的幻想。
齐王听了这话,复又兴致缺缺,歪在一旁。
许回倒纳闷了,“你为何会觉得官家要废太子呢?”
齐王百无聊赖地说:“三哥和太子都打成什么样了?父皇也不给个准话。看上去是两不相帮,可他从前分明那样护着太子,两相对比,谁人不知道太子已然失宠?想来,大家都在猜父皇什么时候能下定决心废太子。”
许回轻轻一笑,“那要让他们失望了。官家并无废太子之心!”
齐王茫然不解,他一激动,便直起身子凑近许回,想要从她嘴里问个清楚。
马车空间本就不大,两人又是并排挨着就座,齐王这一动,连许回脸上的绒毛都瞧得一清二楚。望着许回的桃腮杏脸,齐王的神情立时呆滞了。
许回见齐王突然动作,眼神发直,便问:“你想什么呢?”
齐王打着哈哈,“你脸上的珍珠不够柔和,下回我给你寻些好的。”
许回斜了齐王一眼,“这是合浦南珠,已经够好了,哪里还有更好的?”
齐王已然陷入畅想,听不见许回的声音了。
他暗忖:王妃身着霞衣,头戴花冠,端庄肃穆,闭眼之时恰如观音神像。自己给她取的小名,果然合适。
一时之间,齐王心猿意马,想到了新婚夜许回在他身上起伏,耳边好似听见了当日她极微弱的呻吟声。
即便是那样动情之际,许回的神情依然庄重自持,既让人心甘情愿成为她的信徒,又无端勾起人心底最阴暗的想法。
倘若再重一些,那张极淡极淡的脸会不会晕开?
齐王不得而知。唉,想知道得三年之后了!
“你可是身体不适?能听见我说话吗?”许回伸出手在齐王眼前晃了晃。
“哦,观音,我没事。”齐王猛然回神。与此同时,齐王的后背洇出了汗渍,打湿了贴身衣服。
“观音?你在拜佛吗?”许回疑惑地问。
“我在唤你呀!”齐王左右舒展身子,促狭道。
许回歪着头回忆,“我何时有这个名字?”
齐王笑嘻嘻的,“是我替你取的字,在我们成婚那日。”
许回脸绷得紧紧的,“胡闹!我不同意。”
齐王又说:“我可听见泰山唤你‘大妞’了,这想必是你的乳名,难道你希望我也唤你‘大妞’不成?”
许回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齐王揍一顿,“你就不能为我取一个庄重些的字吗?”
齐王摇头晃脑,“为何不庄重?你素来推崇文皇帝,怎么不记得文德皇后的小字就是‘观音婢’呢?”
许回压低声音骂道:“这是野史!我让你好生念书,你非不听。”
齐王仍是笑,“不管不管,反正大家都这么说。观音观音,我偏要叫你观音。”
见他耍无赖,许回还待理论,马车却停了。
原来皇宫已经到了。
许回只好暂时放下此事,整理仪容,预备下车。
齐王扶着侍从的手臂,踩着矮凳迈下了马车,他心情回归低落。
唉,宫里不许骑马,也不许乘车。他还得撑着病体,一步一步走到升平楼。
许回也有些忧虑。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熙宁帝派了一顶软轿来接齐王。
问题顿时迎刃而解。
齐王一下子高兴起来,父皇果然还是心疼他的。
他坐在轿子里,左顾右盼,仔细打量。
他正想跟许回说些什么,掀开帘子一看,对方拖着沉重的礼服发冠,一步一步地走着。
齐王喜悦的情绪顿时消散一空。
“轿子很宽敞,不如你也上来罢?”
发觉这句话是齐王说的,许回大惊失色,“王爷慎言!父皇顾念王爷有伤在身,这才开恩,赐下软轿。我身体康健,怎能乘轿?”
再说,四个人抬你走一路,已经够累的。要是再加上她,抬两个人,估计今天是到不了升平楼了。
齐王颇为不快,他想他要是天子就好了。
刺激的马上就来。
九寺六监:宋朝的官府机构。九寺:指太常、宗正、光禄、卫尉、太仆、大理、鸿胪、司农、太府等寺。六监:宋代先后设置国子、少府、将作、军器、都水、司天等六监。
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论语》
传说中,文德皇后(长孙皇后)的小名叫观音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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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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