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海州的盐商齐聚是什么场面?
也没有十分壮阔,进了州府衙门的不过二十来人,围着州府的马车,也就堪堪才绵延了五六里而已!盐商之豪富,可见一斑。
这二十人齐聚一堂,却少了些相互的寒暄,只是闷不做声地等着。有些消息灵通的,甚至也能猜到今天相聚的因由。
最前面坐着的,正事正丰盐行的主事,作为海州三大盐行,这正丰盐行虽然没有源发和顺泰握着的海盐数量多,但是官路上埋着的话事人份量重,很多时候,都是海州盐业的风向标,所以领头羊的地位一直是很稳固。
源发盐行和顺泰盐行常有不睦,分坐在两侧。这源发盐行虽起于海州,现在的话事人却是丽州某个大姓,顺泰则是直接往西供货,算是抚西王府的拥簇。本来两家也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只是前些年,顺泰抢了源发不少往北边的生意,这才争锋相对了起来。
剩下的大都是世家掌握的盐行,不足道也。只是有两家,存永盐行和智富盐行,民间多有赞声,只不过称赞这两家的,多是农户饥民,是故并不被各大盐行针对。
没一会,几名典簿、协律跟在着浅紫官袍的官员后,款行至大堂。
众人见礼后,那人自我介绍道:“本官乃朝廷指派至此的何意之,受上峰命令,特此与诸位相会。”
何意之怎会来此,这要从久远的——昨日夜间说起。
才回到下榻的地方,开了门,便见他的那位曾经的同僚,正悠然翻着他桌上书本信件。见他进门,开门见山便来了一句:“我查过你。”
何意之疑问挑眉,进屋后关上了门。
“我刚进巡查厅时,你帮我良多。这次,能有机会重新相逢,我可不愿只当你是何氏的人,直接将你放在对立面,列为敌人。”
“所以呢,你查了什么?”
“无外乎祖宗家族,生平历事,以及,你父母的死因。”
何意之不为所动,听到此,面上丝毫不见改色。
万倚见此,微讽轻嘻,却又带了点笃定:“你知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万倚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眼前平静的少卿,自顾自地说道:“定北军就在我手里,安州和平南王世女白伊瑝的交集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才不久,世叔给了我安东军的指挥令牌。”
她手中无意识地翻弄着桌上的书本,没有停下言语。
“我老师才入正卿列,不过闲职。可朝中并非古礼一言之堂,那张寰安虽然固执,却也能用。方知许!至于方知许,若我能扳掉一些古礼世家的血肉,他总是会站在我这一边的。”
她又一次看向他。
“你呢,你想站在哪一边?”
于是,他何意之就站在了这。
看着堂内不言不语的众人,何意之选择了开门见山。
“就海州盐运,乾明殿令万宣抚,预成立盐业司。以后海州的海盐均由盐业司调配,各大盐行具体得盐几何,每斤定价几何,往外输送几何,均以盐业司公告为准。”
话音落,众盐商面面相觑,最后都把目光定在了正丰盐行管事身上。
那管事也不负所望地开了口。
“不知这万宣抚可承了上意?这盐业,从古至今,朝廷都是不怎么粘手的。”
议事堂内,何意之指尖摩挲着青瓷冰纹盏,冷眼看着堂下群情激愤,那管事们手上搓着的珠子仿佛迸溅着细碎的火星。
“十年前,海州汛期,遭灾无数,可是林家运粮船队救了三万灾民!”正丰盐行的林仲文手拍桌上的盐引账册,泛黄的宣纸飒飒欲歌,“如今朝廷轻飘飘一句官营,就要收走我们数代经营的盐场?”
堂外惊雷乍起,天公若怒,顷刻间大雨倾盆。何意之忽然轻笑出声,从怀中取出鎏金云纹匣:“昨夜巡查送来这个。”
匣盖轻启的瞬间,满室皆静——竟是一块安东军完整的虎符。
暴雨声中传来急促的马蹄,门房领着浑身湿透几人进来。那几人在自家主事耳边低语,不知道说了什么,为首的几位盐行管事霍然起身,衣服下摆晃动若裂,眼中似是泛起了血光。
此时,堂中的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各盐行主事手中的纸因用力过猛,边缘已被捏得微微发皱。尤其是源发和顺泰盐行的主事,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眼神中满是愤怒与不可置信。
“这帮混账东西,竟敢如此行事!”众人都这样想道。
“军队围了盐场,还逼着上交盐业,这还能转圜?他们分明是想吞了盐场,断了咱们的生路!”正丰盐行的主事内心暗语。
他转身盯着何意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盐场是我林家几代人的心血,凭什么朝廷说收就收?当年开疆拓土,盐业为朝廷立下多少功劳,如今却成了他们眼中的肥肉!”
林仲文想起自己年轻时,跟着父亲在盐场巡查,从一块块盐坨的堆积,到盐船驶向各地,盐业的兴盛见证了林家的崛起,也承载了无数盐工的希望。如今,这一切似乎都要被无情地夺走。
他顿时咬牙切齿。
“我正丰盐行家业不丰,实在无颜参与此间大事,就不在此扰了大人,这便退下”,林仲文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何意之也不阻拦,看着他匆匆退下。
堂内又恢复了寂静,何意之重新坐回首位的椅子,目光落在那虎符上,仿佛能从中看到军队围盐场的场景。
他知道,一场关乎海州盐业的风暴,已经悄然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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