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腾的热浪扭曲了盐场天际线,横纵排列的铜釜在烈日下嘶吼。
有一名老人走在队伍最末,佝偻着脊背,肩头两块巴掌大的血痂又被盐袋磨破,咸腥的血珠滚进装满粗盐的箩筐里。
他望着远处监工手里的青花瓷碗——那碗里冰镇酸梅汤的价钱,抵得过他们父子三人在这三伏天工作三天的工钱。
“爹!”小儿子的惊呼刺破热雾,这老者转头看见十二岁的阿毛栽倒在晒盐池边。
少年裸露的小腿上密布着溃烂的疮口,像被泼了滚油的猪皮。他踉跄着走向了儿子,想要抱起他,监工的鞭稍便甩了过来,打飞了他腰间最后半块粗盐饼,那是留着给痨病妻子镇咳的。
酉时三刻的菜市口,陈寡妇攥着褪色的荷包在盐铺前打转。
盐行粗陶罐里雪白的盐闪着碎银般的光,木牌上新漆的“每斤五百文”的字样红得扎眼。
陈寡妇摸了摸怀里发热的小女儿,那孩子已淡食半月,昨夜里哭喊着说骨头缝里像有蚂蚁在爬。
拐角阴影里突然传来窸窣响动,卖炭翁老赵神神秘秘掀开草席:“陈娘子,黑盐要不要?”
粗布里裹着的盐块泛着诡异的青灰色,掺的观音土在暮色里像结了层霜。
这时,远处传来衙役铁链的声响,那是刚被抓的老李,定的罪名是贩卖私盐,盐行的大人们很是生气,最后被判了斩刑。
老赵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的血沫子沾在盐粒上,开出一串暗红的花。
盐场暮鼓敲响的刹那,林府后厨正倾倒出未用完的细盐。除了贡给贵人,最好的盐每日都会送一些来府里,这放了几日的盐,已经不能再用于府里主子们的饮食了。
雪白的盐粒混着淘米水冲进阴沟时,老者的妻子正用最后三粒粗盐给阿毛擦拭伤口。盐行马车轧过盐场盐渍,车辙里析出的盐晶在月光下森森如骨,陈寡妇颤抖的手指正将混着血污的黑盐撒进沸腾的野菜粥。
这些人从始至终都以为自己稳操胜券!
刚得到何意之那边的消息,万倚并未生气,她可太知道那些人会有什么反应了。她朝着门边等候的军士挥了挥手。
“去做吧。”
夕阳的余晖洒在林家府邸的高墙上,却无法驱散笼罩在府宅周围的阴霾。
府门外,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整齐列阵,冰冷的刀剑在夕阳下反射出寒光,将府宅围得水泄不通。
府宅大门紧闭,门上挂着的灯笼在微风中摇曳,发出“吱吱”的声响。
大门两侧,盐商府的家丁们个个面露惊恐,手中紧握着武器,却不敢有丝毫动作。他们知道,一旦有任何反抗,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州府内大厅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盐行的主事们一个个低着头,坐在早已摆好的宴席上,当然,早早离去的林仲文也在此列。
他们的脸上带着无奈和愤怒,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大厅的正上方,万倚一身宣抚的绛紫官袍,斜靠着椅子,她的身旁站着几位协律郎,并不见早前的何意之。
扫了厅内一圈,万倚缓缓开口道:“诸位盐行主事,今日请各位前来赴宴,实乃本官有要事相商。想必各位也清楚,盐场之事,关乎国计民生,本官不得不严加管束。”
盐行主事们相互对视一眼,纷纷低下头,不敢接话。
并不等着他们表态,万倚打了手势,不久,几名士兵押着数个满身血污的人走了进来。
那些人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脸上满是伤痕,却依旧倔强地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不屈。那是经年欺压他人养出来的无知。
“你们各家的这些管事,拒不配合本官的安排,还企图反抗,结果如何,各位都看到了。”万倚语气冰冷。
盐行主事们心中一惊,林仲文更是浑身颤抖,他知道,一旦反抗,等待他的将是和那管事一样的下场,远水可解决不了近渴,更何况,这位宣抚大人也不简单。
“本官今日设宴,一是为了给大家一个机会,二是为了给大家一个教训。盐场之事,本官自有主张,各位只需乖乖配合,否则……”
万倚停顿了一下,大厅内一片死寂,只有那管事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本官希望各位明白,朝廷的威严不容挑战,盐场的经营,必须在朝廷的监管之下进行。各位若是识相,本官自然会网开一面。”
说完,万倚端起眼前的茶杯,补充着说道:“为了朝廷和百姓,我敬大家一杯”
盐行主事们一个个无奈地端起酒杯,心中却满是愤怒和不甘。
他们知道,这场晚宴只是一个开始,而他们,已经避免不了在这漩涡之中失去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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