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感觉不舒服吗？”许言语气关切，手持茶壶，向骨瓷杯中徐徐地注入茶汤。
云苏苏接过杯托，坐进壁炉旁的沙发椅，浅啜一口香气萦绕的花茶，神情松弛下来，紧绷的神经好似舒缓了不少：“父亲母亲身体都不错，劳您费心了。我只是昨天没太睡好。”
许言温和地笑了一下：“别自己硬撑。要是工作遇到不明白的，问我或者问叶蓉都行。”
“好的。”云苏苏乖巧地应道，澎湃的思绪犹如潮水，被压抑在平静的外表之下。
“昨天的事，我听说了，做得不错。”许言拨动手中的操纵杆，转身驶向书桌方向。
什么？信息量太大，云苏苏一时间没消化过来。
原身竟然是许所长派去的？
云苏苏一面又浅品了一口杯中茶，一面整理着头绪。
许言取来两只透明玻璃小瓶，递给云苏苏：“液态眼镜，会比软膜舒适更高，蓝色的用于摘取。苏苏，莫离就交给你了，波动数据正常记录。”
“是。”云苏苏双手接过这新鲜玩意儿，仔细打量，只见里面分别装满了胶囊。
昨天临睡前摘下隐形眼镜，她就觉得奇怪，原身并不近视，非戴什么眼镜。如此看来，不论是强戴眼镜的原因，还是过于淡定的所内反应，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无关异能的部分，智能镜不会实时传输。”看出来云苏苏在发神，许言补充道。
“放心，许叔叔，我一定完成好您交代的任务。”面上云苏苏保持着微笑，实则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还能不能有点**了。说是不会完全同步，猜我信不信？
看周边人对许言的态度，他明显不是“慈爱”的长辈那么简单。
其实，还有一点，云苏苏仍在怀疑：若许言可以监控视角，居然没提元宝的事，这个老狐狸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不过，总的来说，这对云苏苏倒也算是好事一桩。她将计就计假装顺了许言的意，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近莫离。
无论如何，以后说话做事，还是要更加小心些。
说完了正事儿，许言让候在门外的叶蓉，领云苏苏去观摩试验场。
试验场和研究所的主体建筑，全都深藏在孤儿院的地下，像树根般植入不为人知的阴影之内，汲取着养分。
观光电梯好像能够无尽地向下延伸，给人一种直通地心的错觉。
与日夜无关，时间凝固于此。
起初几层，视野开阔，透过巨幕玻璃，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格子间工位后，有工蜂一样的研究员正专注地敲击着键盘。
很震撼，也同样令人感到窒息。
紧接着，有异能研究样板间一样的小型实验室，零星有夹着平板的技术员穿行其间。
再往下，是医疗救治中心，普通病房内能看到有人躺在床上休息。
接着是食堂、体能训练场、休息室、宿舍……
人的短暂一生的全部所需，都能在这栋倒长在M市地底的建筑中，得到满足。类似归宿，生在这里，也终将死在这里。
33层以下，一律被仿清水墙钢筋的框架结构封锁得严严实实，粗犷而野性十足，但不容窥探。
不要说有没有幽闭恐惧症的人，会不会因为长久待在这里而精神异常，就连云苏苏这个正常人都会觉得，困在这个封闭的笼子里，压抑的无以复加。
透明滚动屏上播放着最新的一则消息：恭喜允南星，在本次测验中拔得头筹。
随后是漫长的名单。前十没有莫离的身影，反倒是不及格的补试名单里，她赫然在列。
电梯停在39层，金属门开启时，很浓的血腥味直顶鼻腔，云苏苏不禁皱了下眉头。
叶蓉看在眼里，递过来一粒薄荷糖：“往后习惯就好了。”
有几名伤员已经不省人事，被人分别用担架抬走。绕过云苏苏和叶蓉，进入她们身后的另外一部宽体货梯，担架员脚边跟着一只矮型机器人，随时清洁滴落的血污。
那只不断落血的手，了无生气地低垂着，与其说重伤，不如说像是已经……死了。
“放心，都是点到为止。”叶蓉安抚性地拍了拍云苏苏的肩膀。
云苏苏勉强地挤出笑容，心想：怕不是对点到为止，有什么误解吧？
她故意落在后面，目光在伤员脸上睃巡。没见到莫离，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试炼场内，一片狼藉。
虽然没有残肢断臂，但也没好到哪去。鲜血飞溅在灰色的特制金属表面，泛着诡异的冷光。空旷的隔阻罩内，有清洁队负责善后，进行清理维修。手持平板的研究员们，在通顶的屏幕墙前的安全区域，探讨着数据结果。
得知异能测验成绩不错的青少年们，三五结伴，有说有笑地从走廊尽头的观察室出来。与生死未卜的伤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似乎他们刚才经历的并不是什么残忍的博弈，而是趣味十足的研学课程。
莫离独自坐在临时处置室外的等候椅上，左手小臂到掌缘缠上了绷带，明显刚接受完医护人员的治疗。
云苏苏经过她的身边，二人目光相接。莫离没有任何反应，甚至于算是未作停留，平滑地又将视线移开，仿佛只是无意间看到了某位陌生人而已。反而她是对云苏苏身旁的叶蓉，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昨天是原身上班的报到日，办了手续没做停留，按理说与研究所内的孩子们没什么交集，莫离的表现倒也十分合情合理。
原本混乱无序的人群，突然自觉地让出来一条路。走在前头的正是允南星，身后跟着她忠实的拥趸——害云苏苏肩膀负伤的双胞胎兄弟。
允南星毫不掩饰对云苏苏的提防与敌意，刻意擦肩而过，狠狠地撞了她一个趔趄。
吃过亏的隐身异能双胞胎，见到云苏苏倒是学乖了不少，自觉地绕着她走。
“当心点，别不长眼。”允南星撂下一句警告，冰冷的目光扫过云苏苏，以及压根儿没看向这边的莫离。
“这小丫头，白长得这么好看了，脾气也太臭了。”云苏苏装作不认识这位大小姐，云淡风轻地拍了拍被撞的位置，双手随意地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心里在骂：兔崽子，特意往伤口上撞是吧？
碍于人多眼杂，尤其还有叶蓉这个笑面虎在，允南星不好发作，化作一声闷哼，带着跟班扬长而去。
叶蓉对许所长的重点观察对象——莫离，没什么额外表示，尽职尽责地例行向允南星介绍周边的情况。
云苏苏佯装洗耳恭听的样子，实则找准时机对莫离狂眨眼睛，提醒她别忘了待会儿的约定。
“记住了？”叶蓉的视线猛然地看向云苏苏这边，她宛若被老师抓包的学生，赶忙停止摸鱼，点头如捣蒜。
听到云苏苏简要无误的复述后，叶蓉才肯罢休，带她去下个打卡点踩熟地皮。
没看错的话，莫离刚刚可能笑了一下？
随即云苏苏又自我否定，绝对不可能，不然自己支线一的完成总进度，怎么还能是0%呢。
梳理工作流程的过程，十分枯燥无味。
说白了，主要就干两件事：观察、记录。
云苏苏觉得肩上无比沉重，脚步拖沓、胸闷郁结，十足的班味综合征。
这一套职责范畴及周边相关事项摸索下来，云苏苏走得脚跟发痛，基本临近下班的时间。
一份钱，三份工：服务莫离、监视莫离，以及日常研究。
好疲惫，这单干完，一定要申请带薪年假。
19点整。
萨克斯版“回家”的旋律，准时准点地自楼层扬声器内悠扬传来。
云苏苏顿时满血复活，提着背包几乎是一路小跑，抢到了第一班上行的电梯。
室外已是繁星点点，一天一晃就过去了。
空地上的秋千被风吹得微微摆动，像是坐着未玩尽兴而不愿归家孩童的残影。
莫离早已在孤儿院外的榕树旁等候多时，她单薄的身影似乎与夜色相融，难分彼此。
“久等啦，想好买哪款了吗？要不，咱俩先随便吃点？”云苏苏自然地走在莫离的身旁，与她分享新搜刮来的棒棒糖。
莫离稍顿了一下，没有拒绝糖果，平淡回应：“都可以，随便。”
街道上，霓虹灯缀，满目繁华。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再美妙的曲调，也经不起与工作绑定。听到这噩梦般的旋律，云苏苏虎躯一震。
这是中西交流学习后，来自部长的恶趣味。他下令将疗愈系统的提示音设置成西方脍炙人口的儿歌。美其名曰：让欢快的旋律，治愈你我。
【恭喜编号9783，开启疗愈支线任务：买手机。目标：让任务对象，正常体验初次集体活动。若失败，将记录在案，予以警告惩罚。】
元宝不在，代班AI的声音，冷淡无比。
正常体验？那什么叫不正常？
可疑，非常可疑。
怎么听上去，如同未卜先知那般，悄悄地立下了什么flag？
要是再遇上什么难对付的事，那可是另外的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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