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citywalk线路，是云苏苏特意规划的。
这种增进了解的好机会，她才不舍得放过。
恰到好处的迂回，既不会因途经路段过于幽暗僻静而遇到险情，也不会因匆匆赶场错过沿途的美食与风景。
云苏苏巧妙地将研究所到商场，原本一两公里的距离，生生扩展成差不多要将近1个小时的长度。
她给今晚的小目标是：不期待倾吐心声，但总归应该不那么生分吧？大概。
与美好期许相悖，现实的苍白，总是伴随着沉默。
江面映着城市斑斓的投影，夜色营造出私密与亲昵的氛围。
步道上，有情侣牵手相伴，有亲子欢声笑语。
云苏苏与莫离，是来往行人中，走得最没默契的那一对儿。
扪心自问，好歹也算个自来熟，怎么就打不开莫离的话匣子？
想要刻意熟识，势必投其所好。
这道理云苏苏怎会不知？
硬熟，真的很难。
单说这一点，就很难达到，不如说直接抛来了支线一的终极难题——重获七情之“喜”。
云苏苏踩着自己的影子，顺便踢了一脚挡路的皮球。
无辜的花皮球反弹到护栏、树干、路灯，难以置信地又反弹回“对手”早已受伤的肩上，完成复仇使命的皮球，落在地面轱辘了几圈，停在了她脚边不远处。
“哎哟！”云苏苏被吓了一跳，这射程奇诡的小球冲击力不小，但砸在身上完全不疼，或者说没有重量。
冷静细想，它无论砸到哪里，都轻飘飘的，没发出一点声响。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没有妖气。
云苏苏蹲下身，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皮球：它只有掌心大小，使用痕迹重，显旧不显脏，足见爱惜。球身用红黄绿蓝四色碎皮拼接而成，十字针脚手工缝制。向上那面，用童稚的笔触画着一个粉色的笑脸太阳，旁边还有主人歪歪扭扭的签名。
写的什么？笔痕斑驳，需要凑得更近些才能看清。
“芝芝。”莫离脱口而出，意识到不该如此，又急促地收声。
“你能看见它吗？”云苏苏侧开身，指了指地上的小球。心里奇怪：印象中，莫离无不是淡然处事，这种表现反常又少见。
莫离点了一下头。视线也落在那只球上。
但除了她俩以外，好像无人在意，或者说没有第三人看见这只与当下审美格格不入的旧皮球。
没人关心路上的古早玩具并不稀奇，但是没人停下来看热闹，也没人掏出手机拍倒霉的路人，就很不符合常理了。
云苏苏在胸口用手臂比了个叉，写满笑意的眼眸，认真观察着莫离的反应：“咘咘，答错啦！是‘芳芳’哦。你见过它吗？”
“没有，猜的。”莫离目光没有偏移，坦荡自若。
云苏苏不想再生事端。
莫离不想云苏苏扫兴。
她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说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白谎，希望小事化无。
等到云苏苏再低头时，那只曾属于芝芝的皮球，已经消失不见了。
“风给吹跑咯~”云苏苏耸了一下肩，打算将这桩小插曲抛之脑后。只要不会造成影响，她并不打算插手。
二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此事，莫离配合地与云苏苏进行着Q&A。这茬儿都想抓紧过去，用别的事儿给覆盖掉。
莫离这个人，其实不算太i，只是不太会委婉表达。恰好云苏苏属于不往心里去那一挂，聊得还算愉快。
路过街边的甜品站，莫离驻足在橱窗张贴的牛乳甜筒海报前，再次陷入沉默。
研究所管天管地，荤素搭配却清淡得令人发指，吃过一顿午餐的云苏苏已深有体会。
想必零食也是如此，说不定莫离很少能吃到冰淇淋。
真是小可怜。云苏苏心中一酸，麻溜地买了两支同款口味。
“在想补试的事儿？安啦，肯定是昨天没休息好，下次一定顺利通过。”云苏苏笑着递来更大的那支。
莫离摇了摇头：“我也可以问问题吗？”
“当然！”云苏苏咬了一口酥脆的蛋卷，鼻尖不小心蹭上一点儿。
莫离取出一包面纸，揭开封层：“为什么，我无法读出你的想法？”
“你想了解我吗？那好说，我这个人很简单的，完全不复杂。你想知道什么，全都慢慢地告诉你。”云苏苏语调轻快，抽出一张，擦掉了冰淇淋。
水纹氛围灯徐徐转动，映下波光粼粼的投影，柔和的光晕模糊了云苏苏的轮廓。
莫离留在夜色之内，隐藏在熟悉的暗影之中。
光与影，划分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读心，是莫离的舒适区。
只要窥探他人的内心，以往替她省去过不少各种各样的麻烦。
像云苏苏这样不受掌控的，她不是没见过。很少会有精神防线极强的人，能逃过她的心灵感应。往近了说，所长许言算一个。
云苏苏给她的印象，与这类人并不相符。
这种无法预料的感觉，有一种久违的新鲜感？
“我只是……”莫离长睫低垂，没往下说，后半句本来应是单纯好奇。因为她也不清楚，自己居然会对刚认识的人，产生想要探究的冲动，但是总的来说，好像不坏。
云苏苏不想深究，装作没听见。
嘴里品尝着甜筒，有了不必说话的合理理由。
她俩就这样边走边吃，很快到了商场。
临近节庆，商家正在激情促销，闲逛的顾客比平时要多上许多。
人潮拥挤，随机走动。
莫离唇抿成线，脸色不太好看。维持封锁心声的长效屏障，持续消耗精神力，经过昨夜与今天高强度地使用异能，她也需要休息恢复。
眼下，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屏蔽薄弱的情况。
超低折扣对消费者的吸引力，是她没有预估到的。
封闭的空间中，混杂着成百上千个声音，以及掩藏其下更为复杂的**。
听得懂，就会有漏网之鱼，突破阻挠涌入脑袋。即便听得不真切，也足以因噪声而催痛紧绷的神经。
虽然莫离没明说过自己的异能，在仓库配合躲避追击的过程中，云苏苏也能猜到其中一二。她也从察言观色中，捕捉到同伴深感不适。商场这种人声过于嘈杂的地方，无疑等同于过载的信息体量。
云苏苏毫不吝啬地拿出本是替自己准备，以备不时之需的耳机盒，推开盖子递到莫离手边，空着的手指了指耳朵。
趁着莫离佩戴特制降噪耳机的空档，云苏苏播放了列表几乎能倒背如流的静心歌单。
钢琴曲旋律倾泻，卷走了吵吵闹闹，撑起一方净土。
云苏苏牵起莫离的手腕，如逆潮而动的鱼，走位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之间，避免了与陌生人肢体接触的可能性。
买手机的过程顺利得超乎想象，综合了莫离对手机轻便、简单的需求，以及云苏苏关心**、智能的建议。最终，选择了一个注重用户体验的亲民品牌。
云苏苏也替自己追加了一部，不同颜色的友谊款。
当然，购机支出由允家买单。高额赔偿款，无关痛痒地少了一撮浮沙。
在云苏苏的指导下，莫离拥有了第一个聊天APP的账号，以及普通账号能拥有最高的零钱上限。剩余的部分，云苏苏打算帮她存入银行，囤作小金库。
莫离一点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应有的生机饱满状态。与朋友良性往来，从而建立自我认同，通过各类社媒平台，将源源不断的活力向外辐射。
轮回给了阎王青春的□□，古老的灵魂一并沉睡其中。
个性与经历使然，莫离更像是一位独行隐士，沉静、深邃地摸索着世界。她对手机的使用，也局限于沟通、支付这种基础功能而已。
云苏苏一脸姨母笑，望着正在设置头像与昵称的莫离，心里在想：没关系，路还长着呢。属于年轻人的快乐，自己会慢慢帮她找回来的，这回人世历练就是为这茬来的。
说起来，是不是这项“买手机”的任务也该结束了？
然而，代班AI迟迟没有宣布结束。
紧接着，在人群深处，云苏苏遥远地望见了一抹身影。
……师父？
时间仿佛在刹那间被按下暂停键，寂静一片。云苏苏有太多事想要问她，等了她千年，找了她千年。
“我想去一下洗手间。”没想到莫离先开口。
“那个、我去买甜点。一会儿商场门口汇合，有事儿打电话哈。”云苏苏语速飞快，不自觉地迈开步子，向那抹倩丽的身影靠拢。
来来往往的人群，暂时地冲散了她与莫离并肩的脚步。
“璩桑，你个为老不尊的！怎么能搜刮全部家当潜逃，你知道这么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云苏苏真想揪住璩桑的领口，冲她愤怒地输出。
想到那些血汗钱，云苏苏紧攥着气到发抖的拳头，掌心的痛让她重拾理智。
这是公共场所，那样做有失公德，也不体面。
不对。
她那厚脸皮又毒舌的师父，这个时段只会与酒为伍，怎么会现身于此？
当有了这个念头后，身姿婀娜的女性，在回眸的瞬间，变成了一名绑着俏皮羊角辫的少女，她的视线准确无误地穿越人群，望向云苏苏所在的方向。
少女的笑容很甜，手里掂着刚才云苏苏见过，很难撞款的一样东西——画着粉色太阳的花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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