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发出轻微的轰鸣声，在云层上不断穿梭着，窗外温暖又有些刺眼的阳光直直地洒进飞机窗里，落在江颂的后背上，他的眼睛认真地盯着林缘生，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些什么不一样的表情。
后者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下，随后又把笑容咧得更大，看上去更像一个女鬼，摇晃着头，林缘生的大波浪卷发也随之晃动着。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她的嗓音很空灵，一双眼睛里也露出散漫的笑意，这样平静的话语让江颂的胸口闷闷的。
他忽然觉得有些恶心，从嗓子里涌上一些莫名的干呕，他强硬着咬住自己的舌尖才让自己在林缘生面前保持着冷静。
指尖深深的镶嵌在手掌心的肉里，力气大的像是要戳破那苍白的手一样，舌尖和手心的疼痛让江颂变得更加清醒，头脑里也更加井井有条。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能是我？应该是我代替原本应该死去的沈昭愿…难道不是应该我来选择吗？应该是我来选择让谁来代替沈昭愿死去！”
江颂说着说着，声音里的急切慢慢变成了愠怒，他少见的从眼角里流露出愤怒的火光，整个人都在颤抖着，额头的刘海随着他而微微抖动着，眼镜后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林缘生，恨不得将她撕碎丢出飞机。
林缘生看上去倒是淡然，她似乎很喜欢看到江颂这样的模样，唇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那纤细白皙的手指摩擦着黑色日记本的书皮，声音里也带上了更多的平静。
“你可不能死，你还大有用处呢。”
“什么用处？我的余下寿命对你有用处吗？”
江颂直直地去看林缘生，敏锐地发现了她那僵硬住的笑容，心里暗自对那个名叫姜岐的男人说的那些话多了些信任。
林缘生的脸上多了些不满，她摸了摸自己红彤彤的嘴唇，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美人嗔怒的模样倒是为她增添了几分俏皮。
“姜岐告诉你的？他还真是….”
指尖抚了抚耳垂，可江颂听着她的语气更多的是无奈，并无怒意，林缘生的脸色云淡风轻，似乎对姜岐做出的这种举动早就习以为常，对于刚才的不满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表情。
“你认识他？”
江颂立刻去询问，林缘生也只是轻轻点头。
“是啊，你没见过他？哦想来也是…你每次来到我的店铺里找我的时候他都不在。”
林缘生笑眯眯的点了一下头，接着说：
“他是我店里的苦力，或者你也可以把他当成我的店员，不过他有些时候有点不听话…”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好像在自言自语。
“好了，下一个问题。”
江颂心烦意乱地打断她神经兮兮的话语，脑子里有些发涨。
“我上一次找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的？看起来很奇怪，整个人都很奇怪…”
江颂想起他在宋蔓公司里偷偷拍到了x计划的名单后，在路上走进林缘生店铺时她的模样，到现在他依然能想起，林缘生那奇怪的脸，还有开始融化的一切…
“你说上一次？”
林缘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好看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看上去是在生气，黑色的大波浪卷发被她撩到耳后，露出她那张精致美丽的脸。
“你既然见到了姜岐，我想其它事你也一定知道了吧？关于我的，其它的事情？”
林缘生靠坐在飞机椅背上，怒意不减。
“你一定知道了，我想要获得永生以及我要这么做的原因，可是他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一旦失去了人们寿命的代价会变得怎么样？”
江颂疑惑地摇头，但他的心里已经因为林缘生的这句话猜出了几分。
“我会消失，我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林缘生的眼睛里蒙上一层黑色的恐惧色彩，这是江颂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负面的情绪，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带着浓厚的慌乱和不安。
“所以，那天的你是没有收到其他人的寿命，差点消失？”
江颂的眉头动了一下，眼神定定地去看坐在他身旁的女人。
飞机还在无止境地进行着，丝毫没有减缓速度的意思，林缘生扭头去看云层之上，眸子里那些颤动的色彩也随之平静下来。
“是啊，差一点儿，就差一点点，我就消失了，还好那小子及时…呵呵…”
林缘生这么说着，似乎是在庆幸自己还活着，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江颂哑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转移视线也一起去看窗外。
过了好一会，两人都不再开口，整个空气里弥漫着飞机微小的轰鸣声，只是忽然，林缘生略有些迟疑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只见到了姜岐，对吗？”
她好像很希望江颂点头，可后者却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眼神里带着探寻，眼角的肌肉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当然不，我还看见了一个男人…”
他的话语逐渐变得缓慢，眼神观察着林缘生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透明了一点。
“季周远？是季周远吗？”
林缘生哆哆嗦嗦着嘴唇，漆黑的大波浪卷发好像也随着她此时的心情而失去了光泽，注意到江颂点头的动作，林缘生一阵晕眩着，她把手掌死死按在额头上，眼珠开始微微突出，整个人焦躁不安。
“我就该知道…我不应该多加那么些东西…就应该让他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就好…为什么一定要去多加点儿东西…这可怎么办…”
林缘生一边咬着指甲一边喃喃着，她像是没有痛觉似的，指甲被她啃地鲜血淋漓，有丝丝缕缕的血液顺着她的口中滑落到她的下巴上，凝聚成一个一个小血珠而滴在她的红裙上。
江颂有些惊疑不定的看她，他其实想问一下关于季周远的事情，可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似乎也问不出什么，于是他犹犹豫豫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季周远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对吗？”
他的声音很轻，可林缘生却忽然尖叫一声，像是被他的声音吓到了一样，花容失色地蜷缩在座位上，本就苍白的脸颊现在更加泛白，看起来更像一张纸。
“是我的问题…我不该那么做…让他那么聪明，让他竟敢…去做那样的事。”
林缘生这么说着，忽然抬起头用懊悔的眼神盯着江颂看了又看，后者不解地与之对视，就这样看了五秒钟，林缘生忽然站起了身子，她的漆黑波浪卷发此时又焕发出光彩，好像是主人的心情也已经变得平静。
“等…”
江颂想伸手抓住她离去的身影，可是身体忽然一个歪斜让他重重地摔在了椅子上，眼镜也有些歪斜地挂在鼻梁上，就好像有人立刻拉了一下他的胳膊一般。
“小颂，我们该下飞机了，醒醒。”
夏程拉住江颂的胳膊摇晃着，试图叫醒正在沉睡的人。
江颂睡眼朦胧地睁开眼，他扶了扶因为熟睡而歪斜的眼镜，左右看了看，其他乘客也已经穿戴整齐，身体前倾着准备下飞机。
摸了摸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他的大脑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痛，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头，江颂摇晃着身体站起来，将自己的背包拿下来与夏程一起走出了机场。
走出机场，一阵刺骨的冷意将他们二人包裹住，就在江颂打哆嗦的时候，夏程忽然将一件厚重的羽绒服披在了他的身上。
“谢谢。”
江颂笑着对他点头，拖着自己那个不算太大的背包坐上了车，二人相顾无言，只有夏程打开电脑在键盘上打字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江颂有些疲惫，但依然强撑着精神，一脚油门把车开到夏程的家门口。
“小颂，你看起来很累，要不要在我家里睡一会？”
夏程皱起了眉头，脸上浮现出真实的担忧神色，江颂对他扯出一抹笑容，与之寒暄了几句就重新发动车子回到了家。
打开家门，入眼的是一片宁静的客厅，一切都和他走的时候一样，什么都没有变，就连他在离开时为沈昭愿准备的厚厚的睡衣也原封不动地摆在沙发上。
桌子上的花瓶里那支黑巴克玫瑰依然美丽的绽放着，发出淡淡的幽光。
江颂的身影单薄着走了进去，他靠在沙发上疲惫地仰起头，摘下沈昭愿送给他的半框眼镜，他将自己的身体放松，整个人几乎快要融化进了沙发里。
“喂？怎么啦？有东西落在我的车上了吗？”
接听夏程的电话，江颂按揉了一下疲惫的眉心，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是迷茫，又好像是担忧，可他在担忧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小颂，你之前说过要去那片草原，我们什么时候去？”
夏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他的声音里也带着淡淡的疲惫，江颂略微直起身子，几乎没有思考的，他立刻拒绝了夏程的提议：
“不，我自己去就好了。”
“小颂，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是吗？我可以陪着你一起的。”
夏程立刻回答着，江颂的心里泛起一丝波澜，但他忽然想起在探寻戈斯部落的时候的夏程…
“不，我只是想去看看…仅此而已，我和昭愿一起去，你就当作是我为她准备的惊喜二人世界吧。”
江颂苦笑一声，用开玩笑的口吻回答着。
夏程立刻不再执着了，他飞快地把地址发给了江颂，又对他嘱咐了一些话才挂断电话，江颂握着手机倾听里面的忙音，过了好一会才把电话按灭。
正打开夏程的消息，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急促的敲门声让江颂有些疑惑，他走过去快速地打开房门，还不封看清门口的来人时，他就感觉到一阵清冽的风，接着就是一个人扑在他的怀里勾住脖颈。
“哥，外面在下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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