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颂与夏程聊天的工程中，百无聊赖地看了一眼时间，只是在视线触及到手机上的日期时猛地瞪大了眼睛，他在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又在幻觉里，眼前的夏程带着圆圆的黑色眼镜框，正疑惑地盯着他看。
江颂有些急切，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手机上的屏幕去问：
“这时间没错吗？”
“当然了，你在医院里躺了快三个星期了。”
夏程有些担忧地低下头，仿佛还在为江颂那突如其来的晕倒而感到后怕，江颂的心里一紧，他的脑海中不断闪回过在圣鸣村时的经历，自己摸索的过程，和姜岐的对话，以及见到季周远的事情…记忆里那些飞快的时间流速在此刻终于让他解开疑惑。
怪不得当时在圣鸣村时他发现时间过的这样快，没想到在现实世界里…过点反而更加快。
江颂的额头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他从没想过自己为了探寻戈斯部落会花费这么久的时间。
心里升上一丝慌张和计划被打乱了的愤怒感，指尖无意识捏住口袋里的水晶，他低下头去看，眼眸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色彩。
夏程也凑过去看，那张胖得圆润的脸上涌起了一丝好奇，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他拽紧了江颂的衣袖：
“小颂，我们现在要去…”
“既然已经弄清楚了一切，我们该回去了。”
江颂咬了咬牙，他强行压制自己心底的那些躁动，尽量让自己的的语气变得平和一些，夏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沉默着点头。
察觉到夏程的情绪变化，江颂体贴地对他微笑着，眼镜后的那双眸子里也带着一丝笑意。
“没关系，关于你的学术研究，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的。”
他说完，只看见夏程的眼睛忽然迸发出闪烁的光亮，圆润的身体里似乎也带着兴奋，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支笔和一本笔记本，眼神炯炯有神地和江颂对视。
江颂沉默了片刻，想尽量挑一些可以告诉夏程的事情来说，可是挑挑拣拣地在大脑里过滤了信息，却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脑海中响起了姜岐那张毫无温度的脸，还有季周远那张桀骜不驯又实在锋利的轮廓，以及他在最后说的那句话…
江颂推了推眼镜来挡住自己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耳边是季周远那更加低沉，听起来像是敲鼓而发出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边：
“你失去生命的那一天就是原本沈昭愿死去的那一天。”
江颂恍惚着扭头去看窗外，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关于戈斯部落中可以告诉给夏程的一些事情，后者很兴奋地记着笔记，偶尔提出一些问题，江颂有问必答地回应着。
到最后他看着眼前夏程那张雀跃的脸，也忍不住笑了，因为他深深清楚，夏程现在掌握的那些信息就已经够他写一篇长长的论文研究了。
终于移开视线，江颂把目光落在出租车的窗户上，看着外面那不断倒退的景色，他觉得自己也随着景色不断后退，游走在时间轴上。
直到坐在飞机上，江颂才略微回过神，可那双眼睛里依然带着茫然，他依然不太能接受，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时间就已经来到了十二月底，也就是说，距离沈昭愿的死只剩下了不到三个星期的时间…
不断扫视着其他走上飞机的乘客，他的脑海里忽然萌发出一个念头：姜岐到底是谁呢？他为什么要告诉这么多话？
这个疑问一闪而过，然后占据了他全部的大脑，那密密麻麻的思绪让他有些头脑发胀，眼皮随着飞机的起飞而变得沉重，江颂的脑袋靠在飞机的窗户旁，脸上撒着淡淡的阳光，不多时就陷入了熟睡之中。
飞机快速地飞行着，穿过看起来薄薄的云层看起来宛如一片蒸腾的热气，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让飞机上的乘客们都有些昏昏欲睡，大家都打着哈欠一副困倦的样子。
夏程也感觉到一阵疲惫，他要来了两个毯子给江颂小心翼翼地盖上了一个，摘掉江颂和自己的眼镜放在一旁自己也终于在这片金黄的暖暖阳光中沉睡过去。
似乎有什么人在走路…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很吵。
江颂略微皱眉，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将其盖在头顶，可是下一秒，他的鼻尖就萦绕上了一层幽香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他本昏昏沉沉的大脑变得清醒了些许。
他伸手胡乱地去触碰夏程，可手掌扒拉了半天也碰不到夏程那肥胖圆润的身体。
去摸索着眼镜，江颂睁开眼去看，眼前的飞机上哪里还有其他人呢？只剩下他一个人，身边的夏程又一次不见了踪影，就连其他乘客们也都消失不见，可是大家的座位上还摆放着空乘人员发放的飞机餐。
飞机还在不停歇地飞行着，偌大的飞机里此时只有江颂一个人…不对，还有他旁边的那个年轻面容的女人，女人穿着一身红色的裙子遮住脚踝，烈焰红唇为她平添了一丝妖气，脸色苍白，这副模样看上去还真像那张合照里张扬热烈的模样。
林缘生轻轻撩起碎发别到耳后，她步态轻盈，摇曳着坐在江颂的身边，江颂的眼睛从她的脸上移开视线，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了挪，与她保持着更安全的距离。
“我们好久不见了，是不是？”林缘生年轻时候的容颜真是光彩夺目，她的脸如同红玫瑰那样娇艳，整个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为她平添一丝神秘的气质，江颂看着她，终于明白她店铺里摆着的黑巴克玫瑰是林缘生的象征。
一样的神秘优雅，带着生人勿近的幽秘质感。
“是啊，好久不见。”
江颂一边回应着，一边从背包里拿出那本黑色的日记递给她，林缘生脸上的笑容少见地凝滞住了，她唇角的弧度也开始变得僵硬，一双眸子里仿佛翻滚着黑压压的云雾一般。
注意到她的颤抖，江颂立刻把日记塞进她的怀里，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她的手背，竟是一片冰凉。
“我想你需要这个，打开看看吧。”
江颂的声音很轻，在这静谧的飞机上显得尤为突出，林缘生不说话，但她眼里翻涌着的泪花宣告着她内心的真实情绪。
微微打开日记本，林缘生的神色一下变得柔和，她的眼神眷恋，像是要把里面每一个字都柔和的包裹住卷进自己的心底，空气里只有她翻动纸张的清脆声，指尖摩挲着那些文字，林缘生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你是怎么让日记本里出现文字的？”
林缘生垂下眼睛，只略看了几页就把日记本合上，她的声音变得柔和，眼角里也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江颂想了想，凝视着林缘生那张张扬妩媚的年轻面孔。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这本笔记的书页上写上了你的名字——阿木德拉，就是你在店里的…花瓶下面的卡片上的符号，我写了上去，就自动浮现出来了这些文字。”
江颂缓缓说着，随着他话语的停止，林缘生忽然发出一声怪叫，哽咽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挤了出来，但随即是一阵更为奇怪的声音，听着如此空灵，在这安静的飞机回荡着着，倒有了些可怖的感觉。
林缘生那张苍白的脸被如墨水一样漆黑的头发遮挡住，只留出一些若隐若现的轮廓，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好像在哭泣。
“我都不知道…她的日记是如此轻易就能打开的，只要我的名字就可以打开…不需要什么其他古老的咒语，只需要我的名字写在上面…写在上面就可以看见了…”
她喃喃自语着，眼睛里蒙上的水雾久久不散，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才想起来面前还坐着一个江颂，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却依然眼泪汪汪，可是搭配着她唇上那鲜艳的红色口红看起来更像一只带着怨恨的女鬼。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曾引导过无数人…甚至做了很多错事，都没能真正打开这本日记，可你帮了我…帮我打开了它…”
林缘生的眼里好像多了一些真诚，连带着江颂也从她刚才那诡异的哭声里慢慢放松下来。
他礼貌地笑了笑，眼镜后的眸子发出一闪而过的暗芒，努力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看着面前的林缘生，仿佛带着诱导似的，江颂缓慢地开口：
“如果想谢谢我的话…可以让我问一些问题吗？”
“当然，我会如实回答。”
林缘生接话的速度很快，像是急着证明自己的诚意，她那漆黑的大波浪卷发也随之晃动了一下，江颂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迅速地整理了一下思绪，因为他与林缘生已经很久未见，而没有见面的这段时间里又发生了很多事情，他想要去询问的东西太多了…多到他不知道从何而说。
过了一阵子，沉默的空气被打破，江颂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眸子里也染上一丝忧伤。
“关于韩斯典，他是为了代替沈昭愿而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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