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聆裹了裹面上的纱巾，确认不会露出疤痕才放了心出去。
绥恒伤得太重了，顾聆担心他若是出去会暴露，这几日都是自己独自一人去寻觅食物，魔需要补充血气，活物的血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补药。
凡人城镇上，顾聆哀求着想要让那摊贩的主人卖给自己些猎物，那摊主是个猎人，专门将捕来的猎物关在笼中，只待有人来买。
他前几日便看见顾聆，见她如此，不由得有些不耐烦，推了她一把：“去去去，别挡着我做生意。”
顾聆叫那商贩一推，跌坐在地上，沾了些尘土不说，面上的纱巾脱落，一旁的人尖叫起来，“怪物。”
顾聆回去时极狼狈，额头上有伤口，绥恒便问她道：“怎么伤着了？”
顾聆只是推说，“不小心跌了一跤，抱歉，今日没有合适的血食。”说完便开始落泪，绥恒将她揽入怀中安抚着，心中却有些疑惑。
于是第二日顾聆再出去时，绥恒悄悄跟在她身后，隐匿了气息。那摊贩见到顾聆有些不耐烦，“怎么又是你？滚！”
顾聆将手中的花钗奉上，那应该是她很贵重的东西，“求求你，给我一点猎物，我真的很需要。”
摊贩却将顾聆手上的花钗打落，“像你这样的丑八怪，也不知道拿这猎物做什么。”说完还在花钗之上踩了一脚，瞬间七零八落。四周响起哄笑之声。
绥恒目睹着，心中已然想要化为业火焚尽一切。顾聆失魂落魄的走了，绥恒这才显出身形，在那个侮辱顾聆的摊贩面前，用龙渊贯穿了他的躯体，对方甚至还未来得及叫出声。
接着便是尖叫、慌乱，只是魔本就嗜血，怀着为顾聆报仇的想法，他不知道自己屠戮了多少人。
顾聆望见远处火光冲天，似有所悟，轻笑了一声。她走得很慢，因为她现在只是一个虚弱的凡人，穿行林间。
待到她看见绥恒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对方将双手藏在背后，她自然一眼就能看穿上面沾染的鲜血。
不过她还是故作惊讶对绥恒道：“怎么出来了？”绥恒回望她，“我的伤不要紧，想着出来打猎让你别那么辛苦。”
谎话，顾聆在心中想。他方才应该已经饮过凡人们的血，伤确实是该好了。
“都是我太没用了。”顾聆哀愁的低下头低声道，绥恒却一把抱过她，手上的血迹已经消失无踪，“不许这样说自己，你曾经救过我数次，不是吗？”
于是顾聆勉强的笑，“可我只是凡人，凡人都会生老病死。”绥恒回她，“没关系的，若是你下了冥府，我再去将你的魂魄抢回来。”
顾聆听来却不以为然，绥恒这话不过是哄哄她罢了，若她真是一介凡人，恐怕会感动的不能自已，可惜她是个见惯了生死的神明。
*
夜间，绥恒拥着顾聆入睡，看着她那张疤痕交错的脸，暗中下定了决心。
他曾经在典籍上看见过，云谷有一种芜花，可将人的面目恢复如初，那花十分易得，只是云谷外危险重重。
于是第二日顾聆醒过来时，绥恒让她好好等自己几日，自己去云谷替她取芜花。顾聆自然乖乖应下，不过她的元神去了一趟檀楼。
无人能看见，她自顾自上了楼，柳娘见了她，十分欣喜，“姐姐，你还好吗？”顾聆微微一笑，“很好。”
柳娘闻言拍了拍心口道：“那就好。”顾聆却凝视着她，“很快，你就会自由了，在此之前，你只需要先忍耐。”
月娘服侍了一天客人，本有些疲倦，回了房中却见顾聆站在桌前。月娘自然是识得顾聆的，她有几分惊异道：“顾聆，你为何会在此处？”
顾聆微笑道：“我不是顾聆，我是神。”月娘有些恍惚，只听她继续道：“你想不想离开这里，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把权力交给你的机会。”
月娘有些紧张：“要我怎么做？”顾聆微笑，“不，暂时不需要，只是之后就要靠你们自己了，我希望到时候你能把柳娘带在身边。”
月娘点了点头，顾聆的身影也已经消散不见。
*
绥恒回来时，顾聆站在洞门前候着他，他手握一株芜花，脸色苍白。云谷外的凶兽太多，他勉强才摘了这一朵。
顾聆瞧见不免心疼，“怎么又弄得一身伤回来。”绥恒却笑着将芜花递给她，那是不起眼的白色小花，“这个可以治好你面上的疤痕。”
绥恒将芜花捣碎了敷在顾聆的面上，果然那张疤痕交错的脸逐渐消失，又是原来的顾聆了。
不过顾聆只心疼他受的伤，“太危险了，我宁可不要恢复容貌，也不想你为我冒险。”绥恒看着她，将她几缕碎发别过耳后，“傻瓜，过几天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顾聆却罕见的犹豫着，“我想先回去看看柳娘，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绥恒便道：“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顾聆皱了皱眉，“我一个人去，我怕那些鬼差发现你，我只是个凡人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就这样，顾聆劝说着绥恒，第二日清晨她便去了檀楼。
只是临近日暮也未曾回来，绥恒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最终还是去了檀楼。顾聆的元神看着他去往檀楼，知道这场戏该迎来结局了。
她牵着柳娘的手，穿过墙壁，来到一间客房，掐算着时间随意挥了挥手，只见一片幻影，顾聆反抗着强迫她的人。
“姐姐。”柳娘有些担忧，“放心，他看不出来破绽。”顾聆自信的笑，此刻她不再是凡人，自然也没有绥恒面前那些伪装。
绥恒找到她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面，顾聆还在反抗那妄图欺辱她的人，只是动弹不得，绥恒抽出龙渊面无表情将那人杀了。
血溅在她身上，将顾聆吓坏了。柳娘看着那幻影，又看看一旁云淡风轻的顾聆。果然，绥恒又一次见血之后，控制不住自己。
他不想伤害顾聆，冲出房门，见到楼下那些客人，他想起欺辱顾聆的那个人，于是，他开始杀戮。
楼中的女子们皆被吓得花容失色，顾聆倚在二楼的栏杆上，与柳娘一起看着这出炼狱之景。绥恒倒还保有一丝理智，只屠戮男子，他自月娘身前径自而过，月娘有些怔然，不过数月从前与她谈笑风生的绥恒便成了这副模样。
她似有所感，望向二楼栏杆上的顾聆，这就是神，将魔玩弄操控于鼓掌之中的神。
不过，檀楼内的人还远远不够，龙渊还想饮更多的血。绥恒此刻已经彻底入魔，于是，他开始屠戮云国内的人。
檀楼内的女子自然四散着逃命，柳娘也有些忧心忡忡，顾聆带着她去见云娘。“我将这个孩子交给你，以后，选择在你们手中，无论是离开这里也好，成立国家也罢，只是有一点，不要建造神像，不要供奉任何神明。”
顾聆走时，被云娘牵着的柳娘最后喊了她一声，“姐姐。”顾聆并未回头，只是道了一声，“珍重。”
杀戮还在继续，等到绥恒杀光最后一人时，顾聆出现在他面前，低泣着道：“对不起 。”
龙渊发出嗡鸣，想要饮血，这个人的血比之前尝过的所有加起来还要美味，于是龙渊贯穿顾聆的时候，她依旧拥抱着绥恒。
清醒过来的绥恒发出艰难的声音，“顾……聆。”龙渊嗜血，是凶兵，此刻顾聆胸口血洞宛然。
其实顾聆在龙渊刺入的那一刻便将元神脱离了□□，反正也只是一副自己打造的凡躯，顾聆并不觉得可惜。
只是此刻绥恒红着眼，看着逐渐失去生机的顾聆，魔落下一滴血泪，顾聆几乎要以为魔是没有心的，却未曾想到魔也会落泪。
绥恒用龙渊割开他的手掌，将血喂给顾聆，只是一切都是徒劳，她的生机依然在流逝。
顾聆的元神在一旁冷笑，这凡躯脱离了她的元神，自然会轻而易举死去，不过这魔竟然肯喂血给她，她自然不会动摇，只是觉得他愚蠢。
*
顾聆音回到了梵音殿，和她离开前并未有什么不同，殿外种着芍药，殿内熏的是檀香。
侍女们见她回来，忙朝她行礼。顾聆音眉目间有些倦意，便道：“我去歇息几日，瑶池宴上再来唤醒我。”
众神共赴瑶池宴是神界的传统，若不是瑶池宴，顾聆音也不至于如此着急返回天界。好在如今心愿已偿，卧在榻上有那么一个刹那，她想起绥恒，罢了，那魔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瑶池宴那日，顾聆音特意梳妆一番，为了不堕梵音殿的名声。从前她从未在众人跟前露面，众神自然想不到这位尊神竟是位女仙。
不过别的女仙见她温柔亲切，生了好感，于是坐在一处。宴会上自然少不了闲谈，只是顾聆音听着，“听说冥君叫一个魔杀了，如今冥界大乱，天帝很是头疼。”
“怪不得，今日天帝面色不虞。”另一人插话道。顾聆音陡然想起，曾经有个人承诺，若是她死了，便去冥府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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