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可能也不算稳吧？
那到底是稳了还是没稳啊？
宁松声的肩颈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眉眼也有些懒散，似乎考完了这场初试就跟着放下了什么似的，方乐誉能感觉到他心情不错。
但到底是因为稳进了还是没稳进所以心情不错啊？
但方乐誉没时机问出口了，冯荣紧接着就决定带他们去吃一顿毕业饭，并且没给两人拒绝的口风，直接一手拽住一条胳膊肘，直奔F大外商圈的一家餐厅。
风风火火进门后，桌旁只有两侧沙发卡座，冯荣不假思索让他俩坐在了同一侧卡座里，美名其曰好朋友坐一块更好说小话。
而实际是：方乐誉和宁松声坐下之后相顾无言沉默了十分钟。
冯荣低头看菜单，调侃：“一个两个单独在我面前时都可理直气壮了，怎么合在一起这么腼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你们上小班课要求一小时内里都不能说一句话好好做题呢。”
方乐誉心想：“因为你眼里的这对'好朋友'在今天之前交流可没超过二十句话。”
好在冯荣也没太在意这个问题，转而问：“我记得你俩都是华海本地人，口味应该都不会差别太多，有没有什么忌口？”
方乐誉心想：不吃葱不吃香菜不吃姜不吃虾米不吃菌菇类不吃多刺鱼不吃豆豉不吃芹菜不吃白萝卜不吃丸子不吃油多的不吃太甜的不吃太酸的。
表面他说：“我还好，没什么大忌口。”
话音刚落，他就听身旁的宁松声报起了菜名：“香菜，莴笋，黄白萝卜，葱姜蒜，茄子，韭菜，山药，青椒，蘑菇，藕，芹菜，黄瓜，竹笋，西葫芦，内脏，鸭肉，羊肉，虾，花甲，螃蟹。”
方乐誉：“……”
一通排除法下来菜单上面就只剩纸了。
怎么有人能活得那么有胆色？
听完一大通，冯荣一边勾画一边嘀咕：“年纪不大嘴倒挺挑。”但这么排除下来，倒也没有选到方乐誉很讨厌吃的菜。
“你们之后有没有计划去哪里玩啊？”冯荣选完菜后，把手架到桌上，“还是就待在家里？”
冯荣问询的目光先投向宁松声，宁松声微微沉吟，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方乐誉便接过话头：“二十多号的时候会和朋友出省玩一趟，差不多出分的时候就回来。”
“去的哪里？和谁？”冯荣立刻挤眉弄眼起来，“有没有女孩子？”
“……”方乐誉道：“老冯你正常点，有女孩子，但都只是朋友——至少跟我没有其他关系。至于去哪里……还不清楚，因为就几天时间，我们都还没确定哪里能玩得最嗨。”
冯荣：“就六月？七月八月怎么不安排？——”
他又想起什么，收住话头，“哦对，你八月要开学了。那七月呢？”
宁松声闻言，看了方乐誉一眼，但方乐誉没注意到，说：“学习吧，七月中之后我还要考个驾照……我已经不用玩了，上半年玩够了。”
冯荣啧啧：“保送就是不一样，既让你玩到了，也让你卷到了。松声你呢？”
宁松声：“六月在华海，七月之后去京北和朋友筹备项目。”
筹备项目？方乐誉还在思考做什么项目，冯荣已经一针见血道：“你朋友创业？拉了你？”
宁松声没怎么避讳地点了下头，“我负责技术。”
方乐誉在旁边眼皮一跳。
不儿？怎么就就创上业了？？
难以想象，同样是刚高中毕业，方乐誉还在阿巴阿巴，隔壁班年级第一已经创上业了，简直是履历极速版。
我该不会见证了一个公司老总逆风翻盘的大前期吧？什么现实热血番？
经理正好为他们桌分餐巾，方乐誉取了两张，把其中一张叠得方方正正，推到宁松声面前。
宁松声挑了下眉，还没说话，就听方乐誉说：“来，签个名吧，等你以后成名了我卖个好价钱。”
宁松声：“……”
几句插科打诨之后，菜也上齐了。
方乐誉和冯荣单独吃过好几顿饭，也有过化学小组和老师的聚餐——这还是他头一次是和冯荣吃饭却那么不自在。
卡座的距离对于其他两个人坐也许刚好，但对于他和宁松声两个正在长身体的男生而言有点窄，偶尔抬筷，会互相撞到肘。
也许是宁松声的骨头太硬了，方乐誉撞上后总感觉肘尖发热似的疼。
他能感觉到宁松声也在尽量和他保持着距离，但只要手放在桌上，宁松声手臂上传来的热量似乎就近在咫尺，无所不在。
“抱歉。”又一次撞到肘，两人同时低声道。
这一声后，宁松声挪动身体坐得远了些，方乐誉快速瞥了一眼，宁松声都快坐到卡座边缘了。
他收回目光，也把自己挪到了墙角跟下。
冯荣纳闷：“你俩中间都快隔出去半个银河了，这是干嘛呢？”
方乐誉：“少管，等你长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了。”
冯荣：“……”
距离拉远之后，方乐誉呼吸都正常了不少，终于有胃口多夹了几筷子菜。
一桌子三个人，一个中年男性，两个正在长身体的青少年，饭量都不能算小，一顿饭很快结束战斗。
饭后，方乐誉看了眼账单就拿起手机，冯荣立马警惕道：“干什么？不许AA，今天我请——松声你也给我把手机放下！你们以为我很穷吗？”
说着，年过四十的冯老师展现了他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灵活程度——腰一弯，手一扫，迅雷不及掩耳地就把账单从方乐誉手里捞了过去！
“这顿是毕业饭，身为老师我必须得请你们。等什么时候你们两个回来看我了，那时候有机会再A也不迟，明白？”
闻言方乐誉有些哭笑不得，这一顿才吃完没多久就约下一顿了。
可见老冯嘴上不说，但其实是舍不得学生的。
方乐誉心里泛起些许酸涩暖意，但面上语气佯装散漫，“知道知道，你都说八百遍了，肯定会回来看你的，骗人是小狗。”
就是到时候肯定不会是和宁松声一起回来的就是了。方乐誉想。
从宁松声决定参与创业就能看出来，尽管他的家庭一言难尽，可他对自己的未来是有清楚的计划的。
并且很显然，和方乐誉走的也不是同一条路。
他俩曾经在同一所高中上学快三年都没有联系方式，可见缘分很浅，毕业之后，自然也是再也不见。
冯荣不知道学生心里是这样想的，还拉着他们多说了会儿话才肯离开餐厅。
三人临出商场前，方乐誉假装借口说要给妈妈买衣服，又转身回去。
刚才下楼正好路过了很多家女装店，种类风格多样到近乎有些目不暇接，方乐誉挑不出来好坏，只得随便挑了一家进去。
刚进去，店员就迎了上来。
这位店员素质极佳，哪怕看见方乐誉一个少年进女装店，她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折损。
“您好呀帅哥，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在进店之前，方乐誉在心里已经演练了好几遍，本以为需求可以十分流畅地说出口。
不成想对上店员的双眼，还是哑了：“……”
给自己买女装这件事心理压力还是小不了。
好在他很快把问题抛了回去：“你们店里有什么款是比较受欢迎的吗？”
“有的有的，您来看一下。”
店员把他带到了几款蓬蓬裙面前，“这几款设计都非常好，属于百搭怎么穿都不会出错的类型，来我们店里试过这条裙子的女孩子基本都把这款拿下了，真的非常受欢迎呢。”
方乐誉：“……”
再受欢迎又怎样，我还能现场试一试吗。
而且让他穿这种裙子，这个蕾丝边……都短到大腿了……这条裙子还开了肩……
看出了方乐誉脸上的凝滞，店员训练有素地改口：“那我再带您看下另一款。您看，这边这一批都是今年流行的布兰迪色系……”
方乐誉：“莫兰迪。”
“呃——对，不好意思，口误了帅哥，是莫兰迪色系，”店员给他扯了几件裙子，“这件烟灰粉裙的款是最百搭的A字裙，还有这条，绸面特别光滑，您可以摸摸，给女朋友买这一件，她绝对会夸您的审美好。”
方乐誉：“。”
不好意思，是买给自己穿的呢。
怎么样，你把我砍了吧。
不过很快，方乐誉看见了好几位在店里陪着女朋友买衣服的男生，他并不是孤身一男。
加上他画过不少服装设计，店里不少女装的版型都和他曾经画过的参考过的款式高度重合，很快镇定下来。
“里面这条A字裙。”
“这条开衫。”
“这件条纹格衬裙，和这条半身。”
“那条荷叶边圆领半身裙。”
“这条，这条，这条，那条，哦对，还有这一件。”
方乐誉一口气说完，然后道：“都拿一米八到一八五的码。”
店员一个个仓促地记：“好的帅哥，看不出来您女朋友这么高，都跟您差不多了。”
“……”方乐誉语气微微苍凉，“呵呵，是啊。”
但等店员回仓转了一圈又出来，抱歉地对方乐誉说：“不好意思啊帅哥，你要的这条、这条和这一条，都没有最大码的了……要不我加您一下联系方式，如果后续有货了我联系您，或者您着急送女朋友的话，再去选几件？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没事，”方乐誉阻止了她鞠躬的动作，“我再选几件，别麻烦你了。”
为表歉意，店员带着方乐誉看了几款均码较大的裙子，“这几款应该都是有库存的，如果仓库没有，那这几件码数大，您也是可以直接买走的。”
方乐誉从里面看中了两件。
店员生怕重蹈覆辙，建议道：“您女朋友身高和您差不多，您不如对着镜子比一下看看合不合适呢？”
也不知道是吃多了还是脑子一时缺氧了，方乐誉头脑一热，居然真就举着裙子对着全身镜，这么比了一下。
而后，他突然在镜子里看见了宁松声。
少年穿着白衬，发型干净利落，五官俊逸，甫一走进店中，亮度似乎都一起升高了两格。
他似乎正在找人，稍一转眸，就在镜中与方乐誉对上了视线，紧接着就定格在了方乐誉身上。
——他在找他。
而后，宁松声视线稍微往下，清楚望见了那件被方乐誉拿在手中比对长度的一字肩长裙。
绝对不是方乐誉的错觉——宁松声那张常年不动如山的面色，在那一刻确切地出现了些许微妙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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