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俩到底有没有交情吗？
“对，刚好路过附近，”方乐誉特地咬重了“路过”两个字，面上皮笑肉不笑，“就想着不如来F大这边送你进考场，尽一份同学情谊。”
宁松声听到后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显然是没信。
但两人都没有多说别的话，心照不宣地在冯荣老师面前维持平衡。
入场铃很快响起，学生陆陆续续进去，监考人员也收拾东西准备进场。
冯荣和宁松声最后说了几句，顺口嘱咐了一句让方乐誉在外边等他，待会儿带完队了带他去吃点东西，而后和宁松声往教学楼走去。
方乐誉是想退出考线之外的，但忽然想起化学老师看向宁松声时有些担忧的表情。
停。方乐誉立刻悬崖勒马地想，这就已经够了，点头之交，交情顶多算领奖搭子，来送宁松声进考场已经仁至义尽，再多一点就是过界了。
边想，边后退。
不管是最后被学校锁住志愿，还是家庭压力，说到底这都是别人的事，和他没有关系。
又后退一步。
安老师的师弟也是在F大任教，如果徐卿思知道方乐誉今天来F大了，一定会让他过去和那位老师打个招呼。
再后退一步。
F大很好，徐卿思也是这里的毕业生……可能他和F大有什么神奇的不解之缘吧，不然怎么最近接触的人都和F大都有牵扯。
后退。
但徐卿思是不可能允许他考到F大的，F大在她的规划里只会是方乐誉的末选。
退。
F大锁学生志愿这件事，和高校保送签约其实没太大差别，都是只能选择一所了，尤其方乐誉没有毁约的机会。
方乐誉蓦然停住脚步。
但宁松声还没进考场。宁松声还有机会。
方乐誉转而冲了上去。
“等等！我还有点话和他说！”
“啊？”冯荣回头还没到一半，手里已经空了，宁松声被方乐誉拉了出去。
方乐誉只把宁松声拉出去了两步就松手了，拉开距离全靠用眼神把冯荣逼得举手走远，才抓紧时间对宁松声说。
“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是最近才知道了你的事，F大……很好，但我个人觉得你不应该止步于此。你如果不想，可以不考那么高的吧，止步初试之前？”
“你参加高考了吧？”方乐誉盯着宁松声，盯到宁松声点头，才继续说，“你有高考分，可以选其他学校，志愿背着你爸偷偷填，盯着你的志愿页面到最后一刻的时候，随便找什么借口远离你的家长，只用五分钟，把前十个志愿改成你的心仪志愿，然后立刻锁定志愿。”
方乐誉逻辑顺畅，语气笃然，不像临时想的，反倒像是很早之前就设想过了。
“改浏览器的设置模式，把前十个心仪志愿填三遍，直到按框就能跳出你曾经的历史填写记录，按着点过去，如果操作熟练，最多一分半就能把前十个志愿全部改完。专业还是城市为先你得先确定，最心仪的是哪十所你自己斟酌对比，确定了之后，就不要轻易动它们的顺序。”
“希望你收通知书的地址填的是学校，那就好办多了，让老师第一时间帮你看住，找年轻的、和你关系最好的老师。然后找一个满十八的成年人，一起去银行办保险柜储存业务，把你重要的东西都存进去。”
“在大学里，监护人可以提转学和退学，不要签字，只要你能顶住都不要签字……”
方乐誉说了半天，没得到回应，抬眼，才发现宁松声不知何时开始目光只安静地锁定在他身上。
等方乐誉重新看他后，宁松声才开口：“为什么？”
他问的是方乐誉为什么突然对他说这些，方乐誉却理解成了“为什么要听你的”，嘴里泛起苦意：“不是……我没有指教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是我们学校年级第一，不应该只上……”
内心浮起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情绪，方乐誉收住了，继续道：“就算想来这里，也不该是这种没有选择的情况。你的实力明明想去哪就去哪，想学医能去协和，做学术能去国科大，或者你觉悟高，去国防科大……你觉得呢？”
宁松声静了须臾。
“怎么那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在三分钟之前，他们两个只是互相眼熟，没有深交，这番话不免有些不合时宜，对于他们的交情而言。
方乐誉一句话不经思考脱口而出：“你是年级第一，你得有行使自由择校的权利吧。”
这话落下，空气似乎静了三分。
这回宁松声轻轻眯起了眼，而方乐誉恰好闭上眼捏起了山根，避开了这道目光。
他有些头疼似的补充：“呃……我觉得人既然有实力，就应该得有能够做选择的余地吧。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这样？”宁松声淡声回答，“那我应该是理解的吧。”
“哎——乐誉啊——”冯荣在另一头喊，语气像是终于忍不住了，“我知道你们关系很好，但有什么话可以等松声考完了再说也可以——”
方乐誉如梦初醒，像是才意识到了自己在干什么，松手：“算了，做什么都看你自己的意愿吧，你愿意就行……不好意思，是我多话了，抱歉，你可以当作没听见。”
宁松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方乐誉说不出是什么意思，反正感觉有点怪。
“没关系，谢谢你的建议。”
交流就这样结束了。
二十分钟后，冯荣确认附中的学生都进到了考场里就结束了他的带队职责，出了考场就揽着方乐誉去附近一家号称是F大最好吃的甜品店点了几个蛋糕和饮料小食。
两人边吃边聊，说了点学校的事，听方乐誉把以后的安排讲完，冯荣感慨：“挺好挺好，以后好好念书。又送走了你们一届啊，不知道下一届我还能不能遇上像你和松声那么优秀的化学苗子了。”
临窗的位置，外面是匆忙的人影，冯荣有些怅惘，“你也一下子长那么大了……秋天哪里是离别的季节，明明夏天才是。”
方乐誉：“又不是不回校看你了。”
冯荣脸上的笑一下露了出来：“好好好好好好，别人可能不关注我，你俩一定得回来，你俩可是我教学生涯里少数的得意门生，要懂得关爱空巢老人，明白？”
方乐誉挑眉：“不见得吧，你难道不是更偏心宁松声吗？毕竟他好像是化竞生。”
冯荣：“怎么，我什么时候歧视过数竞生了吗？来，敬最永恒的数学！”
两人拿果汁碰了个杯，方乐誉想起宁松声没进国决这件事，问：“宁松声他是不是不太适应竞赛模式？”
冯荣几乎立刻高高挑起了眉。
“嗯，嗯？其实没有，他的学习能力非常强，只是他当时压力太大，没兼顾到。”
“你记得的吧？你们高二的时候因为病毒华海封了一段时间[1]，那段时间你们都没来学校，我也只能待家里，就是那个时候我没护住，他的状态突然直线下降。”
冯荣握住果汁，沉默半晌。
“松声没进省队，所有老师都安慰他高三还能再来，但他立刻就退了竞赛，选择专注高考，我们都不明白为什么，直到他爸突然给他报了强基。”
冯荣一口喝尽了果汁，架势跟喝酒一样豪迈，放下后“害”了一声，“我接下来这句话就是随口乱说啊，你别当真，也别乱传——有些家长要是能少管点闲事，学生的成绩和状态都能更出彩。”
方乐誉半倚在座椅靠背上，没有看人，只看窗外翠绿的香樟叶，闻言微微一哂。
“那倒也不一定。”
-
摄入完甜食后，冯荣和方乐誉回到教学楼附近等考试结束。
在今天之前，方乐誉都不知道等考生出场竟然是一件那么煎熬的事，三次抬表，三次分针都在同一个地方。
似乎是他的焦躁感染了身边的家长，那个家长打电话加班的间隙还来安慰他：“没事，你哥哥看起来很聪明，不会考差的。”
方乐誉蔫蔫道：“不，我知道他都会，所以才烦躁。”
家长：“？”
家长品了一下，确认：这是凡尔赛，呸，焦虑我不吃！
方乐誉无聊起来就会来回散步，把教学楼底下的草坪蹭矮了一块后，考试结束铃总算响起，考生从考场门口一涌而出，霎时视线所及全是黑压压的一片脑袋。
方乐誉目光在一片人头里逡巡，还没转完一圈，就捕捉到了走出门口的宁松声。
望见宁松声的那瞬，他确信宁松声也一眼望见了他。
别说，人长得高就是好找，方乐誉抬脚直接就往那边走去。
他背后还在到处找人的冯老师：“？”
方乐誉这小子视力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一个顺着走出去，一个逆着人流走近，在将近时各自停下脚步，方乐誉问：“你空……不是，你考得怎么样？”
宁松声：“正常发挥。”
方乐誉：“？”
宁松声的正常发挥和别人不太一样，别人的正常发挥有可能是忽上忽下，可能是平均水平……他是稳了。
稳进初试了。
方乐誉当场心肌梗塞，连带突发缺氧，扶着额开始四处张望。
冯荣迟一步挤到两人身边，见状迷惑道：“你这是找什么呢？”
方乐誉：“找公共AED。”
冯荣倒吸一口凉气：“你什么时候有心脏病史了？”
方乐誉：“现在有的。”
冯荣佯装大怒，开始念叨他已经上年纪了，不要老是吓他诸如此类的话，方乐誉心不在焉地说啊对对对。
突然，方乐誉听见了身后传来一道几不可闻的笑声。
很轻，像初冬的一抹薄雾气，方乐誉还以为是自己大脑的错觉，却听到宁松声轻而缓慢的声音。
“可能也不算稳。”
[1]：2022年，声誉两个人当时上高二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高中竞赛时间都从上半年推迟到了下半年
原因是什么我就不说了，大家应该懂，本文只有背景涉及这个原因，正文是能自由出门的时间段了，所以我也就不多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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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奖提问，答对发红包：宁松声稳进初试了吗？
A.微稳，40%吧
B.稳了，80%
C.没稳，他交了半面白卷
D.半稳，擦边过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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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彼之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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