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完菜后，冯荣把手架到桌上，“你们之后有没有计划去哪里玩啊？还是就待在家里？”
他问询的目光先投向宁松声，宁松声微微沉吟，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方乐誉便接过话头：“二十多号的时候会和朋友出省玩一趟，差不多出分的时候就回来。”
“去的哪里？和谁？”冯荣立刻挤眉弄眼起来，“有没有女孩子？”
“……”方乐誉道，“老冯你正常点，有女孩子，但都只是朋友——至少跟我没有其他关系。至于去哪里……还不清楚，因为就几天时间，我们都还没确定哪里能玩得最嗨。”
冯荣：“就六月？七月八月怎么不安排？——”
他又想起什么，收住话头，“哦对，你八月要开学了。那七月呢？”
宁松声闻言，看了方乐誉一眼，但方乐誉没注意到，说：“学习吧，七月中之后我还要考个驾照……我已经不用玩了，上半年玩够了。”
冯荣啧啧：“保送就是不一样，既让你玩到了，也让你卷到了。松声你呢？”
宁松声：“六月在华海，七月之后去京北和朋友筹备项目。”
筹备项目？方乐誉还在思考做什么项目，冯荣已经一针见血道：“你朋友创业？拉了你？”
宁松声没怎么避讳地点了下头，“我负责技术。”
方乐誉在旁边眼皮一跳。
不是？怎么就就创上业了？？
难以想象，同样是刚高中毕业，方乐誉还在苦逼地给单主拉磨当打工人，顶多有空时接下几张商稿，隔壁班年级第一已经创上业了，简直是履历极速版。真是岂有此理。
我该不会见证了一个公司老总逆风翻盘的大前期吧？什么现实热血番？
经理为他们桌分餐巾，方乐誉取了两张，把其中一张叠得犹为方方正正的餐巾推到宁松声面前。
宁松声挑了下眉，还没说话，就听方乐誉说：“来，签个名吧，等你以后成名了我卖个好价钱。”
宁松声：“……”
几句插科打诨之后，菜也上齐了。
方乐誉和冯荣单独吃过好几顿饭，也有过化学小组和老师的集体聚餐，但这还是他头一次是和冯荣吃饭却那么不自在。
卡座的距离对于其他两个人坐也许刚好，但对于他和宁松声两个正在长身体的男生而言有点窄，偶尔抬筷，会互相撞到肘。
也许是宁松声的骨头太硬了，撞上后，方乐誉总感觉肘尖发热似的疼。
他能感觉到宁松声也在尽量和他保持着距离，但只要手放在桌上，宁松声手臂上传来的热量似乎就近在咫尺，无所不在。
“抱歉。”
又一次撞到肘，两人同时低声道。
这一声后，肘边的温度降低，似乎是挪动着坐得远了些，方乐誉快速瞥了一眼，宁松声都快坐到卡座边缘了。
收回目光，方乐誉也把自己挪到了墙角跟下。
坐在对面的冯荣一抬头，纳闷道：“你俩中间都快隔出去半个银河了，这是干嘛呢？”
方乐誉：“老冯你少管，等你长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了。”
冯荣：“……”这对吗？
距离拉远之后，方乐誉呼吸都正常了不少，终于有胃口多夹了几筷子菜。
一桌子三个人，一个中年男性，两个正在长身体的青少年，饭量都不能算小，一顿饭很快结束战斗。
饭后，方乐誉看了眼账单，拿起手机，冯荣立马警惕道：“干什么？不许AA，今天我请——松声你也给我把手机放下！你们以为我很穷吗？”
说着，年过四十的冯老师展现了他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灵活程度——腰一弯，手一扫，迅雷不及掩耳地就把账单从方乐誉手里捞了过去！
“这顿是毕业饭，身为老师我必须得请你们。等什么时候你们两个回来看我了，那时候有机会再A也不迟，明白？”
闻言方乐誉有些哭笑不得，这一顿才吃完没多久就约下一顿了，可见老冯嘴上不说，但其实是舍不得学生的。
方乐誉心里泛起些许酸涩的暖意，但面上语气却佯装散漫：“知道知道，你都说八百遍了，肯定会回来看你的，骗人是小狗。”
就是到时候肯定不会是和宁松声一起回来的就是了。方乐誉心想。
从宁松声决定参与创业就能看出来，尽管他的家庭有些一言难尽，可他对自己的未来是有清楚的计划的。
并且很显然，和方乐誉走的也不是同一条路。
他俩曾经在同一所高中上学快三年都没有联系方式，可见缘分很浅，毕业之后除开这些短暂的交际，以后自然是再也不见。很难说之后回来看老师还能不能撞上同一个时间，老冯八成要错付了。
冯荣不知道他心爱的课代表心里居然是这样想的，拉着他们多说了会儿话才肯离开餐厅。
三人临出商场前，方乐誉还惦记着他那没拿到手的女装，借口说要给妈妈买衣服，名正言顺地转了回去。
方才下楼正好路过了许多家女装店，种类风格多样到近乎有些目不暇接，方乐誉挑不出来好坏，只得随便挑了一家进去。
刚进去，导购就迎了上来。
这位导购素质极佳，哪怕看见方乐誉一个少年进女装店，她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折损。
“您好呀帅哥，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在进店之前，方乐誉在心里已经演练了好几遍需求，本以为可以十分流畅地说出口，对上导购的双眼，还是哑了：“……”
给自己买女装这件事心理压力说大不大，但没有影响也不大可能。
好在他很快把问题抛了回去：“你们店里有什么款是比较受欢迎的吗？”
“有的有的，您来看一下。”
导购把他带到几款蓬蓬裙面前，热情道：“这几款设计都非常好，属于百搭怎么穿都不会出错的类型，来我们店里试过这条裙子的女孩子基本都把这款拿下了，真的非常受欢迎呢。”
方乐誉：“……”
再受欢迎又怎样，我还能现场试一试吗。
而且让他穿这种裙子，这个蕾丝边……都短到大腿了……这条裙子还开了肩……
看出了方乐誉脸上明显出现的凝滞之色，导购相当训练有素地改口：“那我再带您看下另一款。您看，这边这一批都是今年流行的布兰迪色系……”
方乐誉：“莫兰迪。”
“呃——对，不好意思，口误了帅哥，是莫兰迪色系，”导购给他扯了几件裙子，“这件烟灰粉裙的款是最百搭的A字裙，还有这条，绸面特别光滑，您可以摸摸，给女朋友买这一件，她绝对会夸您的审美好。”
方乐誉：“。”
不好意思，我买给自己穿的。
不过很快，方乐誉看见了好几位在店里陪着女朋友买衣服的男生，他并不是孤身一男。
加上他画过不少服设，店里不少女装的版型都和他曾经画过的参考过的款式高度重合，有些漂浮不定的心绪很快安稳下来，逐渐游刃有余地挑选起来。
“里面这条A字裙。”
“这件条纹格衬裙，和这条半身。”
“那条荷叶边圆领半身裙。”
“这条，这条，这条，那条，哦对，还有这一件。”
方乐誉一口气说完，然后道：“都拿一米八到一八五的码。”
导购一个个仓促地记：“好的帅哥，看不出来您女朋友这么高，都跟您差不多了。”
“……”方乐誉语气微微苍凉，“呵呵，是啊。”
但等导购回仓转了一圈又出来，抱歉地对方乐誉说：“不好意思啊帅哥，你要的那三条裙子都没有最大码的了……要不我加您一下联系方式，如果后续有货了我联系您，或者您着急送女朋友的话，再去选几件？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没事，”方乐誉阻止了她要鞠躬的动作，“我再选几件，不用麻烦了，没关系的。”
为表歉意，导购带着方乐誉特地看了几款均码较大的裙子，“这几款应该都是有库存的，如果仓库没有，那这几件码数大，您也是可以直接买走的。”
方乐誉从里面看中了两件。
导购生怕重蹈覆辙，建议道：“您女朋友身高和您差不多，您不如对着镜子比一下看看合不合适呢？”
也不知道是吃撑升血糖升太高还是脑子一时缺氧了，方乐誉头脑一热，居然真就举着裙子对着全身镜，这么比了一下。
而后，他突然在镜子里看见了宁松声。
少年穿着白衬，发型干净利落，五官俊逸，甫一走进店中，亮度似乎都一起升高了两格。
他似乎正在找人，稍一转眸，就在镜中与方乐誉对上了视线，紧接着就定格在了方乐誉身上。
——他在找他。
而后，宁松声视线稍微往下，清楚望见了那件被方乐誉拿在手中比对长度的一字肩长裙。
绝对不是方乐誉的错觉——宁松声那张常年不动如山的面色，在那一刻确切地出现了些许微妙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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