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姬闻到车厢内来不及散去的土腥味，低声道：“湘西赶尸术。”
卫苍衍开了雨刷把断臂甩下去，看着前方又出现了人影，这次他却不敢减速了，直接开了过去。
湘西赶尸术，能炼制死人尸体为己所用。
一开始发明这个术法的赶尸人只是为了让这些尸体自己走，以此能带更多尸体回到故土。
但随着时间的变迁，赶尸人一脉中有人另辟蹊径，专门找大能的尸体炼制，以追求更强的战力。
这种人被视作邪派，毕竟谁也不想自己或者自己老祖死了还不得安能，为人操控。
特事局和赶尸人一脉有约定，特事局不干预赶尸人正常赶尸和修炼，赶尸人也不得随便挖人家祖坟。
“赶尸人这是……又不安分了。”卫苍衍低喃，顺手就把坐标发给总部。
两人继续往前开，路上的练尸越来越多，有些更是站在路中间，卫苍衍根本没办法绕开，干脆直接加速把练尸撞飞。
反正都是死很久的人，还被人挖出来重新炼制，已经没有人权很久了。
车再往前，原本狭窄的路渐渐开阔起来，但练尸越来越多，多到恐怖的程度，且肉眼可见这些练尸越来越新鲜，越来越强。
又转过一道弯，前方忽然出现一个村寨，而村寨的路口整整齐齐站着一排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男女。
这些男男女女正跳着奇怪的舞蹈，手脚、关节僵硬，仿佛提线木偶般。
练尸完全把村口堵住了，他们根本进不去，卫苍衍脚踩油门，正要加速冲过去，临了却忽然急啥。
扶姬被巨大的惯性往前推，要不是系着安全带整个人就要撞上车前玻璃。
车堪堪在那群跳舞的人前面停住，卫苍衍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隔着玻璃看着面前脸上涂满油彩的人脸，卫苍衍问扶姬：“这些是人对吧？”
扶姬仔细看了看，点头。
“操……”卫苍衍暗了暗太阳穴，差点就把这些人当成练尸撞了。
因为越往村口的练尸死亡的时间越短，有些看起来已经和常人无异，两人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一帮夹杂在练尸中的人。
但这些人的状态显然不对，他们双眼空洞，身体机械地舞蹈，或站或跳。
“被人控制了。”扶姬下结论，“魂魄还在。”
至于用什么控制人，这里是湘西。
卫苍衍长舒一口气：“看来这里的主人不希望我们开车进去，扶姬，我们下车吧。”
他说着，再次想将定位发给总部，但却发现这里没有信号。
这么大一个村寨竟然没有信号？这显然不可能。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里信号被屏蔽了，小心一点。”他对扶姬说。
扶姬点点头，两人一起下了车，卫苍衍捏着诀，情况不对他会立马将护体金光放出来。
他们一下车，原本在车前舞蹈的人就一边跳舞一边快速接近两人，卫苍衍护体金光都要放出来了，但发现这些人虽然挨着他们跳舞，却没有做出任何攻击行为。
包括周围的练尸都没有攻击他们。
他忽然觉得莫名古怪，如果无视这些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练尸和穿着盛装，画着油彩的人是被控制的话……
这多像一个盛大的欢迎会，用村寨的最高礼仪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扶姬和卫苍衍对视一眼，并肩走进了村子大门。
村中道路是以青石板铺就，两人往里走，里面道路两侧皆有村民，身着盛装，跳着不知名舞蹈，或欢快，或扭曲。
如果忽略他们略显僵硬的肢体和空洞的眼神，大概也会很有意思。
但卫苍衍和扶姬时间交汇，同时说：“娱神舞。”
这种娱神舞他们在察渊的回忆中见过，察渊跳过，他跳得更好，动作看似随意，却有种自然野性的美感。
而这些村民像一个个拙劣的模仿者，动作只有其形，并无其神。
众多村民带着两人往里走，直到村中心一片巨大的圆形空地上。
远远，卫苍衍就看见空地那一头一把木椅上坐着一个背着手、低着头的人。
——是傅蔺江。
他立马大喊：“老傅！”
看起来傅蔺江是被绑在了椅子上，他正要走过去，穿过空地去帮傅蔺江解绑，就被扶姬拉住了。
“不能过去，这片空地是一个阵眼。”
扶姬看着空地，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眼，那这个阵该有多大？
整个村子？
不，或许从他们见到第一具练尸开始，就已经在阵中了。
卫苍衍是心急一时间乱了方寸，冷静下来也看出了点门道。
他皱眉大喊，试图把傅蔺江叫醒，现在情况还不明朗，傅蔺江醒了或许能给他们提供点什么线索。
“老傅——傅蔺江——傅二——江儿——”
卫苍衍的声音中气十足，一听就知道气血充足，睡眠良好。
三五十米远的另一头，木椅上的人似乎听见了他的呼喊，竟然真的慢慢抬起头来。
随后定定地看着卫苍衍，这边两人心都是一紧。
因为坐在木椅上的傅蔺江睁开眼直视他们的，是一双血瞳。
一双和扶姬一模一样的血瞳。
傅蔺江叹了口气：“好烦啊你，老卫，我这辈子最烦的就是你。”
他抽出背在身后的手，那双两人以为被绑缚的手自由无阻。
傅蔺江双肘撑在大腿上，垂落的右手随意握着一块什么东西。
那物品出现的一瞬间便吸引了扶姬全部的注意力，一瞬间他口袋内侧的太河盘温度迅速上升。
——太河盘外盘最后一块碎片！
“老子陪你玩了十多年，结果你骗了老子。”傅蔺江直起身，把手肘搭在椅背上，“思源海好玩吧？你和扶姬相亲相爱，我他妈做了七天噩梦！每天晚上自己割自己肉，你就在旁边看着，笑得那叫一个满意。”
卫苍衍皮子一紧，瞬间想起叶苍做的混账事。
“那什么，那是梦，而且叶苍做的事和我卫苍衍有什么关系！老傅，你冷静点。”
“我也知道那是梦，不过现实生活中我也讨厌你……卫苍衍，为什么什么好事都是你的？你是卫家的活神仙，而我却骨头轻到离了你就得死……”
傅蔺江自嘲地笑了笑：“同样是离开父母，远离京市，你爸妈每年都去看你好几次，我爸妈二胎都快入党了。”
“跟在你身边当个跟屁虫真不是人干的活儿，连我喜欢的人喜欢的都是你……”
傅蔺江说着，血瞳越发妖异，里面的恨意让卫苍衍心惊。
那么能言善道的人一时间竟然有片刻词穷：“……你那么多怨念以前怎么不说？”
“我能说吗？离开你我骨头根本压不住命，不出两周就得横死，不是验证过了吗？！”
傅蔺江满是恨意的眼睛盯着卫苍衍，忽然又笑了：“但现在不同了，等祂夺了你的命格，就把你的，或者你的。”
他手指向卫苍衍又偏移向扶姬：“把你们之中一个人的命骨剔给我，你们一个命贵骨重，天生贵人；一个命贱骨重，天煞孤星，拿了你们谁的命骨我都自由了——”
卫苍衍和扶姬心中同时感受到一股寒意，傅蔺江的状态不对劲。
扶姬对卫苍衍低声道：“傅蔺江身上有祂的气息。”
卫苍衍闻言瞳孔一缩：“那东西能转移吗？”
他以为是扶姬在和傅蔺江接触的时候从扶姬身上跑过去的，但扶姬摇了摇头说：“我身上这个不能。”
他以身为阵困住了祂，虽然扶姬受辖制，但那东西同样受挟制无法从扶姬身体离开，除非扶姬的神魂消亡。
这么多年，祂从未放弃过吞噬他的神魂。
双方对视一眼，那傅蔺江身上的东西是哪来的？
卫苍衍想到什么，低声道：“老傅……是有心魔的，先不管祂从哪里来，但在这种情况下的确有可能侵入老傅体内。”
那头傅蔺江忽地一笑：“我有心魔？别压着声音了，反正无论你们声音多小我都听得见，这里是我的主场，所有傀儡都是我的耳目。”
他看着无数在广场上扭动舞蹈的人，嘴角露出一丝痴迷的笑意：“这就是能修士的感觉吗？怪不得特事局那些老怪物和越家那帮子人这么拽，拥有这种力量，真的很让人着迷……”
卫苍衍听着，实在忍无可忍，怒斥：“你他妈能再中二一点吗？快三十岁的人了一点不成熟！”
傅蔺江也怒了：“你他妈好意思说我幼稚！拉着我蹲在小学门口吓小学生的不是你？！”
“算了，懒得跟你们说了，不如阵眼，这可由不得你们！”
他说着，大手一挥，原本正在跳舞的人前仆后继地朝卫苍衍和扶姬涌来。
卫苍衍立马放出护体金光，扶姬的符箓也夹在指尖，可下一秒他就吐出一口血来。
“扶姬！”卫苍衍扶着他。
扶姬感受到体内那股阴邪煞气又在翻腾，扰乱了他的经脉运行，让他连掌心火都用不出来。
傅蔺江微微一笑：“别挣扎了扶姬，你有多大本事我可比卫苍衍清楚，不先把你封住我怎么敢动手？”
“土楼幻境可是祂针对你特别挑选的，你待在里面越久，受到的影响也越大，祂说你会不舍得出来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竟然真的被祂猜中了……我很好奇，你在幻境里看见了什么？”
扶姬没有回答傅蔺江，他和卫苍衍现在完全没有余力回应，卫苍衍的护体金光主要针对的是阴邪之物，但这些人是被蛊虫控制，并不受他护体金光阻拦。
卫苍衍只能凭借格斗硬抗，一边还好护着不断吐血的扶姬。
不过这些被控制的人并没有下死手攻击他们，他们只是不断把两人往阵眼中推。
终于，两人不敌众人，被推到了阵眼中，一阵红白交缠的光闪过，一瞬间，所有被蛊虫控制的人皆倒地不起。
傅蔺江面色越发红润，忽地吐了口血出来。
他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并不在意，起身往前，也走入了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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