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婺

“妙妙!”李娇骑快马一路飞奔而来。

门不知为何被锁起来了,李娇抬脚踹开。

“你们怎么又来了!都说了我们没钱了!”只有一个丫鬟在里面。

那人颤颤巍巍地高举着扁担,看见李娇,手里的扁担一下掉到了地上。

是李妙妙的大丫鬟舒兰。

她几乎在瞬间泣不成声:“呜呜呜呜大娘子,你怎么,你怎么才来啊呜呜呜呜呜……”

跑过来跪在李娇面前,她哀求道:“大娘子快救救我家二娘子吧,她真就还只剩一口气了啊……”

“你们谁啊?谁让你们进来的?二夫人吩咐过了——”

回应她的是一个清脆的巴掌。

“贱婢,跪下!”李娇回头静静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是二夫人房里的尘诗。

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发颤。

莫名地,她觉得这是她离死最近的一回。

大娘子的眼神,好可怕!比那刑场上的刽子手有过之而无不及!

像是从地府爬出来的女鬼,不对!简直就像是那地府的阎王!

二夫人,也就是二房的程氏,小门小户出生,因诞下二房长子,在先夫人卢氏过世后被扶正。

李娇母亲过世后,李执一直没有再娶,故而一直是程氏管家。

李娇对李氏族内的事的了解也就这些了。

内宅的那些腌臜事,李娇从未放在眼里,先前也从未经历过。

只是没想到,因为这一时的疏忽,竟都落到阿妹身上了。

她们最好祈求阿妹没事。

否则——百年望族,世代簪缨的李氏,就没必要再存在了。

“医师!医师来了!”霍厌悲像提溜小鸡崽似的把那老叟从马上提下来,老叟哆嗦着手,又被李娇提进去把脉。

阿媖跟在李娇身后,看着床上呼吸微弱的李妙妙,歪歪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先走了,和你家娘子说一声。”霍厌悲拍拍剑兰的肩,嘱咐道。

霍氏的人,此时不应该出现在李氏。

“娘子虽然身体虚弱,但□□尚足,只是现下心血虚弱,若是能挺过今日,后每日用人参三钱,无根水九钱,熬成参汤,补气凝神;再服上我开的这道方子,养上两月,方可根除。”老叟抬眼看了看李娇,颤颤巍巍道。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今日的娘子们怎么一个比一个吓人!

前一个彪悍些也就算了,这个光是用眼神就能杀人无形!

“若是挺不过呢?”李娇听明白了这医者的言下之意。

“这……”医师擦擦额间的汗,欲言又止:“若是再早上几日,老朽是敢保证的,只是现下娘子这般……”

李娇上前狠狠抓住他的衣领,双目猩红:“她若是去了,朕——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这老叟显然也是见过大场面的,捋了捋胡须,对李娇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

开玩笑,帝京的勋贵豪门多了去了!

左右不过就是这几句。

什么所有人陪葬啊,治不好就剁了你的手啊……

少见多怪,少见多怪。

舒兰在一旁亦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人参?还要三钱!莫要说三钱了,就是每日一钱也拿不出,她们只会用这些须须末末来打发我们!您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李执呢?他不是家主吗!把他给我叫过来!”李娇扭头问道。

就说男的不适合当家,真是个倒霉晦气的丧门星。

舒兰来不及察觉李娇话语间的上位者口气,在屋内踱来踱去,着急道:“哪有男人过问内宅事的!而且,主君这几日都没出书房,说是政务繁忙,谁还敢去请他啊!”

李娇翻身上马,拿起披风就打算出门:“不中用的老东西,赶紧把他给我叫来,我现在去霍家,实在不行我去求姚月。”

剑兰望着口无遮拦的李娇,假装没听见,急忙出门去请李执。

这时,阿媖抱着一个木盒跑进来,“有,有。”

打开,里面全是人参,个个都有两个手指粗。

李娇拿起看了眼,都是野山参。

“哪来的?”

这对阿媖来说是个略显困难的问题,她仔细思考了片刻,犹豫道:“门口,左,男的。”

是左念。

来不及细想,李娇胡乱拿起一根塞给舒兰:“先切一片给妙妙含在舌下,剩下的拿去熬参汤,快!”

“是!”

一碗参汤下肚,李妙妙丝毫不见好转,呼吸反而更加虚弱。

李娇在床边守着,一直快到黄昏,一口水也没喝。

太阳落下后没多久,李妙妙精神突然好转,竟然能从床上做起来。

看着李妙妙容光焕发的样子,李娇的心沉到谷底。

“阿姊,你来了……我还,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李妙妙说几个字就要休息一会,全然不似往昔的生气活泼。

“快别说话,留些力气,好了我们慢慢说。”李娇给她披上衣服,紧紧握住她的手。

李妙妙亦回握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来不及了,阿姊。”

“我走后,你莫要和,咳——莫要和程氏硬碰硬,咳咳——她是个有手腕的老货,不是个好对付的……”

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很清楚。

长叹一声,李妙妙忽觉万事皆空,怅然道:“我这一生,好短啊。”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滴到李娇手背,像是这世间最小的湖,盛放着一位少女无尽的哀思,很快就干涸了,不见了踪迹。

“我都没来得及,好好活。我甚至,从来没离开过京城。”她说着说着,开始哽咽,流泪,直到痛哭流涕,嚎啕大哭。

像是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哭一场。

这里女子,她们的一生,太单薄,也太透明。

薄薄的一片,像蚕蛹破茧后的翅膀,接不住水,盛不住光。

万物流经她们,留不下分毫。

到最后,都是一模一样的,别无二致的,苍白甚至惨白的,空坟。

李娇哭着摇头。

不要。

不要走。

天姥垂怜,让我好不容易有这样的一次机会。

不在帝王之家。

不要,不要,不要……

李娇难过地干呕,她已经很久没哭了,久到差点都不会了。

李妙妙靠在李娇肩上,望着窗外烂漫的春花。

极黑极黑的夜吞噬了一切,再美丽的花都失去了生机,变得暗淡,惨白,沉默。

李妙妙就这样直直看着,带着某种无以言述的不甘。

“这么好的花,可惜啊……开在了这样黑的夜。”

过了很久很久,她无力道:“阿姊,明日,等太阳出来,你再去,替我去看看吧。”

替我好好看看,她们开在春光下的模样。

她们终会在阳光下盛放。

阿媖在一旁看着这两姊妹,扣着手指,不知在纠结什么。

不管了,反正不在西辽。

阿媖用力点点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只见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琉璃药瓶,里面只有一粒红色的小小的药丸,朱砂一般的赤红。

“吃,救命,秘密。”

李娇一脸茫然地看向她,像是猜到了什么,却又有几分不敢确认。

阿媖看着李娇的傻样,有些嫌弃,自己动手打开药瓶,倒出那粒药丸,递给李妙妙:“吃。”

没过多久,李妙妙开始猛烈地咳嗽,而后大口大口地吐血。

舒兰上前死死抓住阿媖的肩膀:“你!你到底给我们娘子喂了什么!”

李娇一只手拦住她:“再看看。”

看着地上乌黑的血,李妙妙迷茫地抬头。

感觉,浑身上下,好轻。

“阿姊,我好像……变轻了,还有些困。”

李娇震惊地看向阿媖——李妙妙的面色,在以一种几乎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

不是先前的回光返照,而是真正的,恢复了生机。

只见她揉揉眼,躺下。

李娇给她盖好被子:“睡吧,等睡醒了,我们去看花。”

李妙妙点点头,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身体仿佛在快速地吸收着什么。

好困。

李娇看着李妙妙的睡颜,忽然觉得很不真实。

就像是一个将醒未醒的的白日梦。

她屏住呼吸,用指尖,轻轻地,极轻极轻地,碰了一下李妙妙的脸颊。

还好,还好——不是梦。

不是梦。

李娇就愣愣地站在那,站了很久。

真的不是梦。

确定了这不是一个梦,她轻手轻脚走出屋,轻轻关上门。

而后开始大笑。

笑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心给呕出来。

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李娇又忍不住地大哭。

眼泪滑进嘴角,是咸的。

是咸的,李娇想。

哭累了,李娇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

她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擦干泪,站起身来。

不对,还没完呢。

想着,她抽出腰间的剑。

好没完呢。

今夜的李氏,除了阿妹,谁也别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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