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宫,暮色四合。
最后一缕霞光被檐角吞尽,像一截被掐灭的烛芯,残灰落在她掌心,烫得发疼,却连抖都不敢抖。
“皇儿,林青秋如何处置?”
太凤后的声音不高,却似锈钉,一根一根敲进颅骨——那是宰相最小的儿子,才十七,罪该万死,亦该万生。
明希垂眸,灯影在她睫下积出两泓暗湖。
她想说“饶”,可舌尖抵着齿根,怎么也吐不出那个字——凤鸣溪的壳子、帝王的枷锁,把她钉在御座的孤钉上,连呼吸都带着血锈味。
“儿臣……头疼。”
短短一声,轻得像病,重得像咒。
她把裁决推出去,也把那少年推出去——推给深宫,推给黑夜,推给她亲手筑的囚笼。
灯芯“啪”地炸开,火星溅到手背,烫得她颤了一下,却无人看见。
太凤后金指扣案,三下,定音:
“留宫,锁心——封侍君,敢越半步,哀家亲手剁了他!”
林青澜叩首,杏黄袍角折出一道锋利的月,金线割过她的视线,像刀背冰凉。
她想伸手,想扶,想替那少年求一句“轻些”——可指尖刚动,袖中的龙纹便缠住腕骨,提醒她:
凤鸣溪厌他木讷,她若反常,明日“邪祟附体”的折子就会堆满御案。
于是手收回,指节藏进广袖,在暗里掐进掌心,掐到指白,掐到血痕半寸,却觉不出疼——
原来真正的疼不在皮,在喉,在胸,在那一声永远说不出口的“对不起”。
殿门半掩,夜色像浓墨灌进来,一盏宫灯被风压得极低,光影晃得她眼前发晕。
她抬眼,看最后一缕霞光被宫墙吞没——
宰相的幼子、皇夫林青澜的嫡亲弟弟,自此被锁进深宫,罪与余生一并押在她一人手里。
可谁又知,她这一推,是把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推上绝路,也是把自己推上良心的刑架。
从今往后,她每夜闭眼,都会看见那双染血的手在黑暗里伸向她——
她赐那少年活,却赐不了他自由;她留他在侧,却留不了自己心安。
这皇位,原是血与骨砌成;她第一次明白,自己亦成了持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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