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月所在的临时药房,成了军营、乃至整个北疆城区目光集中的地方。
经过近两个时辰不眠不休的反复验证和调配,白清月甚至冒着风险,亲自尝试了一下,才终于确定下来了一张完整的解药药方!
鹿宁一天都守在药房,在拿到药方时,立刻下令,让军营里其他的军医按照药方开锅熬药,甚至还翻找出了军营里做饭用的大锅。
整个军营腾起来了,士兵们扛着一捆捆按方找来的药材,在药房里奔来奔去。
一口口巨大的铁锅被架起,药材按照严格的顺序和比例投下,熬制不多久,浓郁的药味便弥漫开来。
药汁尚未完全熬好,得到消息的谢弈已经快步赶来。
他玄色的衣袍在忙碌的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俊美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冷静,但在看到众人充满希望的眼神时,不由得松下一口气。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立刻下令开始统筹。
“影子!”他对着营帐外呼唤。
影子立刻出现,单膝下跪,冷声回应道:“属下在!”
“传令下去,所有未感染的士兵,由各级将领负责,维持秩序,准备分发药汁!感染士兵按病情轻重,分设几处领取点,由军医判定优先顺序!敢有哄抢者,军法从事!”
“是!”影子领命,瞬间消失。
“秦校尉!”谢奕又转向一直守在门口的秦鸣。
“末将在!”秦鸣立刻向前一步。
“即刻派人通知城内维持秩序的府兵和衙役,配合鹿节度使,在城中设立施药点!告知百姓,解药已得,按序领取,不得拥挤!老人和孩童优先!”
“得令!”
秦鸣领命后立刻离开。
一道道命令下达,整个军营开始高效有序地运转起来。士兵们虽然大多面带病容或疲惫,但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行动间也多了几分力气。
而此刻的鹿宁,早已不在军营中。
她深知城中的百姓比军营更加无序,需要用威信去维持秩序,分发这救命的药汁。
她骑上战马,带着一队亲兵冲入了北疆城区,直奔临时药棚。
临近傍晚,城中的街道上依旧空无一人,只有临时药棚这里,躺着不少病人,眼神空洞似乎早就放弃了希望。
鹿宁勒住马缰,朗声道:“解药已研制成功,现已熬制,即刻分发!所有人,不得擅自拥挤!我们会按街区,在药棚分发!”
病人闻言,下意识抬起头看过来,眼神中总算是有了光芒。
鹿宁跳下马,亲自指挥和参与药汁的分发,病人们则是在大夫的搀扶下开始排队领药。
她亲力亲为,穿梭在北疆城区内的各个街区,仿佛不知疲倦。有时候会为奄奄一息的老人喂下药汁,有时则会严厉呵斥了几个试图插队的青壮年。
就在这一片忙碌的施药点旁,鹿宁看到了宋柔。
她似乎稍微恢复了一些神智,但依旧虚弱。她吞下的药片,只是暂时压制了她第一次的感染。鹿宁一直忙着研制解药,清晨把她留在这里后就没再管。她的身体虚弱,再次感染几乎是必然。
此刻,她正颤抖着双手,捧着一碗刚刚分到的药汁。她正准备喝下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倒在地上的老妇人。
老妇人身边还有一个约莫四、五岁大的小女孩,正趴在奶奶身上,哭得嗓子都哑了。
宋柔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咬了咬下嘴唇。之后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踉跄地走过去蹲下身,伸出手探了探老妇人的鼻息。当她发现老妇人还有一丝气时,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小心翼翼地托起老妇人的头,将自己手中那碗药汁,一点点地喂进了老妇人的嘴里。
做完这一切,她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靠着墙壁滑落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
她的脸色青得吓人,显然病情正在急速恶化。
鹿宁缓步走了过去,脚步声惊动了宋柔。她抬起头看到鹿宁时,眼神平静。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鹿宁讽刺道,“毒害万千性命的元凶,如今也开始亲手救人。宋柔,你这算是良心发现了?”
宋柔闻言,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弧度,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咳得弯下腰去,半晌才喘着粗气,声音微弱道:“我不是求什么原谅,我只是看不下去。”她看着那个喝了药稍稍恢复了一些的老妇人,眼中带着一丝欣慰,“哪怕只能救一个也好。”
她的忏悔苍白无力,补救微不足道,但这已是她能做的全部。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骑马飞奔来,在鹿宁面前停住,利落地翻身下马,脸上带着兴奋,朗声禀报道:“启禀节度使,军营传来消息!向将军服下药汁后,高烧已退,呼吸平稳,已经脱离危险了!军医说,好生调养些时日便能恢复!”
这个消息让周围听到的百姓和士兵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向南予在军中素有威望,他的康复无疑又鼓舞了军心。鹿宁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只是微微点头道:“知道了。”
而瘫坐在墙角的宋柔,在听到向南予救活了时,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她恨向南予,但又不想他因她而死。如今得知他活了下来,一直强撑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
只是一放松,她身体里的瘟毒便开始发作了。
一口黑血从她口中喷溅出来,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她缓缓滑倒在地,呼吸变得微弱,眼看就要不行了。
第二次感染来势汹汹,加上她身心崩溃,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周围的士兵和百姓看到这一幕,纷纷避开目光。没有人同情,只是觉得她是罪有应得。
鹿宁低头看了一眼在地上痛苦抽搐的宋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转身离开。
宋柔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手指无意识地抠抓着地面,仿佛要抓住什么时。
就在这时,一碗药汁递到了她的唇边。
宋柔的目光费力地向上移动,看到了鹿宁正俯视着她的脸。
“喝下去。”鹿宁命令道,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宋柔难以置信的望着鹿宁,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救自己这个毫无价值的人?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为什么……”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这三个字,眼中充满了茫然和不解。
鹿宁依旧面无表情,冷声道:“第一,我鹿宁行事,言出必行。今晨拿走你解药时,我便答应换你一线生机,便不会任你此刻死在这里。”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第二,你犯下的罪孽,罄竹难书。你必须活着接受审判,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国法以及那些失去亲人的百姓的愤怒,是宋柔应该去承受的。而不是在这里,任由一切罪孽都被埋葬在城区内的不知名角落。
说完,鹿宁不再给她任何提问和犹豫的机会,把药汁向前一送。
宋柔咬咬牙接过来,大口的喝下。因为她喝的太急,被呛得剧烈咳嗽。药效发作需要时间,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喝的一滴不剩。
鹿宁站起身,不再看地上的宋柔,毫不留恋地离开,继续去监督分发药汁。她的背影依旧挺拔孤直,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宋柔瘫软在地上,剧烈的咳嗽慢慢平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药物发挥作用,自己身上的症状一点点消失。
她的脑海中回荡着鹿宁的话,知道这一次自己要接受罪孽的审判。
她茫然地望着北疆灰蒙蒙的天空,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血肆意横流。
就在这精神的恍惚之时,她的眼前突然毫无征兆地闪过一段段扭曲的的文字!
【宋柔看着鹿宁离开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怨恨和不甘,她发誓一定要让鹿宁付出代价。】
【向南予对宋柔的眼泪心生怜惜,决定好好对待这个可怜的孤女。】
【宋柔暗中与玄蛇组织勾结,将瘟疫之毒投入水井,看着百姓痛苦挣扎,她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恶毒女配宋柔,最终被男女主联手揭穿真面目,得到了应有的报应,死于刑罚。】
【……】
这些文字零碎,让她不由得呆愣在原地。
她突然意识到,许多她自以为是的选择,那些强烈的爱恨情仇,看似由她主导的阴谋算计,竟然都和这些闪过的文字片段重合了!
她回想起来,自己之前在受重伤昏迷的状态下,看到过类似的文字。
那些让她对鹿宁产生莫名恨意的念头,让她觉得必须抓住向南予的执念,以及投靠玄蛇是唯一出路的想法,都不是她自己的真正意志!
她宋柔,所做的一切难道都只是早已被书写好的剧情!
而她竟然只是一本小说里的恶毒女配?!
“呵……”
宋柔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感觉整个世界在她眼前天旋地转,认知彻底崩塌。
原来,这就是真相,这就是她可笑可悲的一生。
她看着鹿宁即将消失在街角的背影,知道她便是书中的“女主角”。所有的一切都因为她而生,自己的存在不过是推动剧情。
巨大的荒谬感涌上心头,她眼前一黑,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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